“福贵,你咋吃饭还咧着嘴,有啥好高兴的?”徐母问道。
她倒是没感觉这顿年夜饭有多好,放眼以前徐家还是地主的时候,年夜饭丰盛的简直不像话。
一个大圆桌全都是菜,都不知道该吃什么,那时候草草吃两口就没啥胃口。
奇怪的是,今晚只有三个菜,但她却吃很高兴,这三个菜似乎比大鱼大肉还好吃些。
如今虽然没了钱,但是家里的味道却越来越重了。
徐福贵将嘴里的腊肉咽下去,嬉笑道:“吃肉能不高兴嘛。”
他很满足现在的生活,虽然吃穿住方面确实差了一点儿,但是心里却格外充足。
特别是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前一起吃饭,想起前世自己孤零零冷清清在楼房里,对桌子山的鸡鸭鱼肉完全没有胃口。
“明天家珍就回来了吧。”徐父问了一句。
“嗯,明天一早我去接她。”
徐父脸上难得露出笑容,“家珍回来了,这个家就完整了。”
与此同时,云溪县城的陈府,一片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一个个大红色的灯笼悬挂在屋檐下,带来微弱的光亮,每个门两旁都贴了春联。
“砰!”
青石板铺就的院子里,凤霞点燃鞭炮,丢出去后熟练的退后两步堵住耳朵,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兴奋。
家珍穿着素白色锦袍,披着羊皮大氅,无奈道:“这死丫头,鞭炮都敢放。”
陈礼平抱着还是个婴儿的有庆,轻轻摇晃,目光一直落在凤霞身上。
“明天真要回去?”过了一会儿,陈礼平收起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问道。
家珍轻轻点头,“凤霞也想回家了。”
“这里也是凤霞的家。”陈礼平说道。
家珍抿抿嘴,“我知道,凤霞也很喜欢在这里,有好吃的,好玩的,还能穿新衣服。”
“那明天就不走了,爹养你们娘三一辈子。”
家珍一如既往的温柔道:“爹,我们得回去。”
“回去干嘛?吃苦受罪?凤霞这么小,你舍得她成天吃不饱穿不暖?整天脏兮兮的读不了书?”
“我会教她,福贵能让凤霞吃饱。”
“不可理喻。”
“爹,凤霞离不开福贵。”
“小孩子懂什么,待一段时间就不闹了。”
眼见陈礼平怒气越来越甚,家珍垂下眼帘,“爹,我们不说这些。”
陈礼平冷哼一声,赌气说道:“你要是敢回徐家,就永远别回来,我也不认你这个女儿!”
家珍左右为难,低下脑袋,眼眶微微泛红。
“和你娘简直一个脾气。”
说完,陈礼平将有庆放在一旁下人怀里,拂袖离去。
家珍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眼里带着一些自责。
“姐,你放心吧,爹就是嘴硬,他难不成真不让你回来?”陈家明手里拿着凤霞的竹蜻蜓,大大咧咧的说道。
家珍将围巾围在他脖子上,轻声道:“等姐走了,你可得照顾好爹,别再惹爹生气了。”
“你是我们徐家唯一的香火,对学业上点儿心,不求你把陈家发扬光大,别像你姐夫把家业败光了就行了。”
陈家明翻了翻白眼,敷衍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在姐夫家受委屈可别藏着掖着,弟弟我给你出头。”
家珍好笑的点了点他额头,“人小鬼大,就你还给我出头,多吃点儿饭,以后像你姐夫一样高就好了。”
陈家明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姐,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好不好,姐夫答应带我去打野鸡。”
“你和爹说,爹答应了我就带你去。”
陈家明撇撇嘴,“那还是算了吧,说了肯定又要被打。”
“在家里好好陪着爹,再说了,大冬天的哪里有野鸡,天气暖和了再带你去”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陈家明一开始还有耐心,过了一会儿就感觉没啥意思,跑过去和凤霞一起放鞭炮。
家珍看了家珍一眼,抱着熟睡的有庆回到房间,在煤油灯的照耀下,开始收拾行李。
她打算只带走她和凤霞的衣裳就行了。
“娘,我们是要回家了吗?”凤霞放完鞭炮,满头大汗的走进来。
家珍拿出丝巾给她擦了擦汗,拉着她坐在火盆旁,“怎么出这么多汗,受寒了咋办?”
凤霞离火盆远了点儿,仰头又问:“娘,我们要回家了吗?”
“对,凤霞想不想回家?”
凤霞重重点头,“我们都在姥爷家待了好久了,爷爷奶奶肯定很想我。”
家珍拨了一下她的发丝,“姥爷家不好玩吗?”
凤霞笑眯了眼睛,“好玩,还有好多好吃的,姥爷对我也特别好。”
“姥爷这里这么好玩儿,那凤霞就留在这里好不好?”家珍开玩笑道。
凤霞拨浪鼓似的摇头,“不要,我想爹了。”
家珍摸了摸她的脑袋,“好,那我们明天就回家。”
凤霞笑眯了眼睛,擦了下额头的汗水,站起来跑到床边,探了探身:“弟弟睡着了吗,弟弟好小啊,就这么一点儿,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凤霞想和他一起玩儿。”
“很快,等凤霞读书的时候,弟弟就长大了。”
“那我现在就想读书。”
“现在读不了书,你太小了。”
和凤霞聊了一会儿,家珍将行李给收拾好,用一个柳条箱子装好。
“凤霞,过来洗脸洗脚,早点儿睡觉,才能长高高。”
“为什么要长高高?”
“长高高就可以去读书,读书了就可以和弟弟一起玩儿。”
“那我要快点儿长高高。”
下人端来一盆热水,凤霞自己乖乖把布鞋袜子脱掉,露出一双肉嘟嘟的小脚丫。
洗完脚,正准备睡觉的时候,有庆突然哭闹起来,家珍摸了摸他的屁股,果然湿了。
将脏了的布片脱掉,洗干净屁股,换上新的布片,然后喂饱奶,有庆又沉沉睡去。
家珍将布片给清洗干净,这才吹灭煤油灯,挨着凤霞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