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怒气未消,喝道:“来人,将槐谷子斩了。”
李信忽然跪倒在地,哀求道:“大王,若医治失败,再斩不迟啊。反正,反正……”
后面的话,李信没有说出来。但是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反正嬴伏尧是疮疽之疾,必死无疑。就让槐谷子死马当活马医吧。
嬴政瞪了李信一眼,再次下令拿下槐谷子。
李信有点急了,槐谷子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恩人有难,自己岂能袖手旁观?
他咬了咬牙,说道:“只求大王给槐谷子一个机会,若医治失败,末将愿意与槐谷子同罪。”
王离在旁边啧啧连声:“李老将军,何必如此啊。这骗子如此荒唐,谁看不出来?就因为他救过你一次,你便对他深信不疑?”
李信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怒火,猛的跳起来,在王离脸上来了一拳。
王离顿时鼻血长流。他气的哇哇大叫,正要举手还击。嬴政将几案上的竹简全都扔了过来,骂道:“滚出去。”
于是李信王离季明三个人,屁滚尿流的跑了。
不过,无论如何,嬴政总算没有再说斩杀槐谷子的话,李信算是给李水争取到了一线机会。
季明回到丹房,看见李水正在磨刀石上磨刀。那把手指宽的剃刀已经磨的锃光瓦亮了。
季明现在看见李水就心惊胆战,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槐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李水漫不经心的说:“治病。”
然后他拿手指试了试刀刃,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很锋利。看来这一次,刀到病除,嬴伏尧的命算是有救了。”
季明叹了口气,现在他觉得槐谷子不是骗子,倒有些像是疯子。罢了,无论是疯是骗,反正他活不了多久了。
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较劲,他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
卢烈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越想越不对劲。万一槐谷子把嬴伏尧救活了,自己岂不是要受腰斩之刑?
虽说疮疽乃是绝症,可万一……万一槐谷子真的有什么妙法呢?
卢烈越想越怕,看看太阳已经落山,自己也睡不下去。就溜溜达达,来到了槐谷子的小院之外。
那个叫小乙的宦官,就坐在门口,一脸痛苦的清洗一块白布。
卢烈拍了拍小乙的肩膀,将他拉了出来,然后塞了一串秦半两。
小乙心领神会,对卢烈说道:“卢大人,你想知道什么?”
卢烈问小乙:“槐谷子,准备怎么救伏尧公子?”
小乙说:“怎么救,奴婢不知道。不过这一天,槐大人倒忙得很,先是抓酒中的妖精,然后又磨刀,说是用刀救人。再后来,又命奴婢几个洗白布。三尺宽的白布,已经洗了十丈多长了。奴婢寻思,这东西,不会是用来上吊的吧?”
卢烈听到这里,顿时松了口气,笑道:“以我观之,槐谷子所作所为,不像骗子,更像是疯子啊。”
小乙像是遇到知己一样,又惊又喜:“卢大人也这么认为?”
卢烈更加放心了,拍了拍小乙的肩膀,低声说道:“若他有什么动静,记得叫我一声。”
随后,卢烈就安心的回去睡觉了。这一觉睡的很踏实,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没有梦到仙人……
小乙和乌交轮着班洗白布,一直洗了二三十丈,洗干净之后,又被李水要求在水中煮。
足足煮了半个时辰,又放到酒精中泡,然后才晾了起来。
等到午夜时分,这白布也干得差不多了。
李水点着灯看了看,白布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已经有点像是后世的绷带了。
于是他给手消了毒,然后满意的将白布卷了起来。
卷好了之后,李水将季明三个小宦官叫了起来。然后吩咐道:“洗澡。洗干净一点。若因为你们脏污不堪,害得伏尧公子丢了性命,大王怕是要将你们五马分尸。”
季明几个人吓了一跳,连忙去洗澡了。
李水这个人,喜欢拉人垫背,他们早就见识过了。因此他们洗的格外认真,直到把皮肤搓的泛红才罢休,就是怕被李水抓到借口。
等几个人都洗好了,换了新衣服,李水这才搬出来几个瓦罐,交给小宦官,说道:“此乃酒精,珍贵无比,万万不可弄撒了。好了,跟我走吧。”
季明一头雾水:“槐大人,咱们往哪走啊。”
李水说道:“自然是去治病。”
季明吓了一跳:“现在是半夜啊。”
李水无奈的说道:“没办法,你们这瓦罐,密封性太差,酒精挥发得太快,真要等到明天,辛辛苦苦蒸馏出来的酒精,全部跑光了。”
季明听的云里雾里:“什么玩意?这酒中妖精还会逃跑?”
小乙和乌交则看到李水手里面拿着一把剃刀,磨的极为锋利。他们有些害怕的想起来了一句话: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在经过卢烈住处的时候,小乙故意落后了几步,然后在卢烈门外叫了几声。至于卢烈起不起得来,他就管不着了。
一行四人很快到了嬴伏尧的住处,李水直接提着刀进了那间屋子。
里面两个宫女还在,除了宫女之外,还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妇人。这妇人脸上还带着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
妇人见有男子闯进来,顿时吓了一跳,扭头想要避开。
季明忙在旁边解释道:“这位是替大王炼丹的方士,槐谷子大人。专程来给公子城治病的。”
李水强调说:“是与其他方士不共戴天的槐谷子,这一点不要忘了。”
然后他漫不经心的说道:“闲杂人等,可以出去了。”
两个宫女看了看那美貌妇人。
妇人说道:“我乃伏尧生母……”
李水又说:“亲属也不得围观,快出去。”
季明苦着脸,将妇人和宫女都劝出去了。
李水先吩咐小宦官,在屋子里面撒了酒精。又把两盏蜡烛熄灭了,换上自己制作的酒精灯。
酒精灯这东西,既明亮又干净,最适合手术了。
为了制造无影灯的效果,几只酒精灯绕着矮塌摆了一圈。
季明眼睛都看直了:“这样摆一圈,有点像是巫术啊。咦?伏尧公子怎么没有影子?啊呀呀,槐大人的手也没有影子。”
巫术,这绝对是巫术。只有鬼才没有影子。
季明越想越害怕,不由得胯下一紧。然而很快他又想到,若弄脏了屋子,槐谷子怪罪下来,自己小命不保,于是又硬生生的忍回去了。
“我可是个阉人啊,没想到还能把尿意忍回去。”季明有点自豪,自豪中又有点心酸。
李水拿出来几块白布,递给小宦官们:“蒙住口鼻。”
季明几个依言蒙上了,觉得自己活脱脱的像个盗贼。
李水又把剃刀在酒精中消了消毒,然后随口问嬴伏尧:“方才那妇人,是你母亲吗?”
嬴伏尧年纪幼小,也没有那么多城府,只是见李水行为古里古怪的,有点害怕。于是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李水又说道:“你母亲叫什么?”
嬴伏尧回答说:“母亲没有名字,原本姓虞。宫中都叫她虞美人。”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宫中女子,真是可怜啊,哪怕被皇帝临幸,还是连个名字都没有。方才我见你母亲脸上带着泪痕,看来很关心你啊。日后你长大了,一定要孝敬她啊。”
嬴伏尧回答:“那是自然。”
季明听的冷汗直冒。这槐大人胆子太大了,宫中的事,岂是这般随意打听,随意议论的?
只见李水和嬴伏尧聊的火热。嬴伏尧渐渐的放下了戒心,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李水忽然手起刀落,在疮疽上划了一刀。
嬴伏尧猝不及防,又觉得痛不可当,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原本等在门外,惴惴不安的虞美人,听到这一声惨叫,顿时两眼一翻,晕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