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温良恭眼睛里的光彩黯淡下去,“你终究还是怪我的。”
胡嘤嘤抿唇,内心只觉得尴尬,她确实不是温如玉,对这座府邸,她的心思是利用多过于感情。
本意是不想伤害他,结果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不再说什么了,祈祷着让她早点找到线索,早点离开这里。
书房里,也不知道温言怎么跟温忆寒说的,反正那边没再派人过来叫她去书房。她被安排在一个小院子里,身边除了金鸽,还多了一个管事婆子,并一院子的伺候丫鬟。
晚上温言过来的时候,胡嘤嘤正盘腿坐在床上打坐。
听见脚步声,只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又闭上。不等他开口。
“我这边很好,什么都不缺,不用再问了,父亲已经差人问了八百遍了。”
温言到嘴边的话噎住。
“明天针线房的人会来给你量体裁衣,另外祖父交代了,让你学习宫廷礼仪,读女戒,准备参加宫里举行的赏花宴。”
胡嘤嘤睁开眼,问道“认真的?”
温言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反问道“你以为呢?”
胡嘤嘤嘶了一声,问道“你们想跟三皇子联姻?人家同意吗?皇上就任你们摆布?就算你跟三皇子关系好,也做不到左右皇子妃人选的地步吧!”
温言摇着折扇看她。
“谁跟你说我要左右皇子妃人选了?只是一个赏花宴,给三皇子选妃的章程还没出来,底下的人再揣测,也只能是揣测……”
“而且,只要掐住脉门,三皇子妃的人选就只能是你!”
胡嘤嘤表情失控。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这个位置一样可以用权利交换。”温言继续给她上课,“所以,你必须有足够的价值才值得温家投资。第一条就是,你身上必须流淌着温家的血。祖父最看重的就是血缘。”
“那从旁支选出来的那两个姑娘呢?”
胡嘤嘤没见过那两个女子。
“祖父花了大力气培养,她们自然有他们的去处。”
“你们就不怕我到时候反水?”
她指的是温家将她推上高位之后,她跟温家不是一条心。
温言好整以暇的靠在椅子上,摇着折扇,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个问题我就更不担心了,出嫁女不靠娘家,下场会如何?你这么聪明,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皇权跟感情这两样东西最检验人心。”
胡嘤嘤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那你们到时候别嫌我丢人,毕竟我只是外室生的,没见过世面。”
“祖父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而且,数遍满京城的贵族小姐,就连公主,也没人敢瞧不起你。既然你这边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情差小丫鬟去找我。”
胡嘤嘤闭上眼,连动都没动一下。
“不送!”
等夜深了,她睁开眼走到窗边。窗外月色皎然,风吹过树梢传来沙沙声。她的目光看向四周,小院的每一个角落,藏的都有人,看来温言对她并不是完全放心。
她回去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静待时机。
与她隔着几个院子的秦莲心却是睡不着,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最后喊了秦妈妈过来。
“明天你去一趟胡同,如果舅老爷在家的话,让他过来一趟。”
秦妈妈见她神色憔悴,应了一声,宽慰道“夫人,舅老爷说让您安心,不用在意那个野种,别惹了温公不快!”
秦莲心像是魔障了一般,恨恨道“我是不想,但是这么多年我在温家过得什么日子?守着活寡,儿子跟我也不亲近,那个贱人生的野种现在也能登堂入室!如果让她家给三皇子,做了三皇子妃,甚至将来做……皇后!”
她顿了一下。
“能有我的好果子吃吗?一旦让那个小野种巴上皇权,只怕舅老爷那边也不会好过!”
秦妈妈知道她言之有理,也不敢再劝。
“夫人,要不老奴明天去给公子递个信儿,让公子过来一趟?就算那个野种有幸入了三皇子的眼,温家未来的当家人是公子,你们母子该好好说说话才是。”
秦莲心疲惫的揉着太阳穴“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他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也不知道家翁都教了他什么,愣是不愿意跟我亲近,好像我要害他一样……你跟舅老爷好好说说我现在的处境。”
秦妈妈应了一声,伺候她歇下。
眼看着三皇子要选妃了,盯着三皇子的人不少,昨天晚上三皇子约了相府小姐吃路边摊,还让人送相府小姐回府,这件事儿让大家心里有点数了。结果当天晚上,三皇子就又带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回宫,王贵妃还见过那名女子。
大家的心思就又变了,这名女子是谁?各处的眼线不仅盯着三皇子,也盯着这名女子。直到……温家公子将这名女子接回了温府。
难道……是温家从旁支选出来的那两名女子?
温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当年选出来一个温氏入宫,后来生下三皇子,如今打算如法炮制,再来一次!
不过大家也都放心了,温氏再尊贵,旁支的女子也比不上丞相府的嫡小姐。大家默认谭晏晏是三皇子的正妃,对大家的默认,丞相府什么也没解释。
言易骁摔了一个茶杯。
“谭相这个老狐狸真打算投靠老三!老三这只小崽子,闷声不响,倒把朝中一多半的文臣拉拢住了!如果连谭相都站在他那边……”
幕僚们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准备点人手,瞅准时机,暗中……”
言易骁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幕僚身子一抖,没敢拒绝。三皇子整日深居简出,不常出宫,但是他每次出宫的时候带的人手比较少,这个方法倒是可以一试。
胡嘤嘤被压着学了几天宫廷礼仪,又有教养嬷嬷弄了药浴,把她泡的脱了两层皮。教养嬷嬷把她手上的老茧都磨没了,又拿润肤膏把她浑身上下涂了满满一层。
她后背上的牡丹,教养嬷嬷拿了特殊的药水洗了又洗,也没洗下来。胡嘤嘤倒是希望能把后背上的这玩意儿洗掉。
但是没办法,只能让这玩意儿继续生长。
等到搓脸的时候,胡嘤嘤舒服的眯了眯眼,一整套流程弄下来,她跟脱胎换骨一样,浑身上下的皮肤白皙细腻,手上脸上的皮肤更是像煮熟的鸡蛋清一样,连她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漂亮了不少。
这几天,她只在深夜的时候出过一次院子,还没靠近温忆寒的书房就遇上了温言,被对方压着又回到自己的院子。
胡嘤嘤气急无奈,趁着院子里没人的时候跟温言动了手。但是温言的功夫竟然丝毫不比薛臣差,打到半夜,两人谁也伤不了谁,胡嘤嘤觉得没意思才收手。
在他准备走的时候问他“你们究竟把少主怎么着了?你要是敢伤他,我跟你没完!”
温言或许也是无奈。
“放心吧,目前他活得好好的,你只要乖乖听话,或许哪一天我就带你去见他!”
这下胡嘤嘤什么也不说了,先老实蛰伏一阵儿,等对方松懈下来在进行谋划。
一晃到赏花宴,一大早她就被教养嬷嬷揪起来,又是敷面,又是化妆。她底子好,只描了描眉,金鸽原本是要给她梳头发的,见教养嬷嬷准备上手,便顿住了,垂首站在一边。
胡嘤嘤的头发被教养嬷嬷一通折腾,一堆珠钗往她头上插,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弄完头发,又试衣服,今天她穿的是一套胭脂色流纱裙,一层层轻纱上绣着暗红色的墨菊花瓣,连同大袖衫一起被腰带束上。
金鸽调皮的拿了言叙傾的玉佩帮她挂上,教养嬷嬷本来想喝止,看见玉佩上的言字,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温府的教养嬷嬷,可以不认识三皇子,却不可以不认识这块玉佩,这是当年公子出生时,宫里头赏赐的,温言跟言叙傾一人一枚,象征着温家和言家君臣和谐,公子取名温言就是从这儿来的!
“收拾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胡嘤嘤喊了一声,教养嬷嬷才回过神来,态度比之从前更多了几分恭敬。
温言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今天的场合,原本应该是秦莲心出面的,但是今天早上,温忆寒临时通知了温言,让他带着胡嘤嘤去赴宴。
临出门的时候,胡嘤嘤瞧见角门处立着一条黑影,背对着两人。
温言上前喊了一声舅舅,那人转过身来,看到温言身后的胡嘤嘤,眼睛眯了眯。
胡嘤嘤觉得这人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看他腰间挂着鹰卫专用的标志性长刀,瞬间明白过来了。这人正是秦莲心的胞弟秦恭,也是京城鹰卫副指挥使。
有些事情一下子就想通了。
曾经她潜伏到兵部尚书府的时候,江寒应为什么一见面就发现她说谎去,秦恭早就不是青州鹰卫指挥副使,而是和他一样,被调到京城担任指挥副使。
甚至,他一直都在京城。那就是田柔说了谎,不过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有些真相早就被掩埋掉。
秦恭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挪开了,从怀里摸出来一对金鱼儿递给温言。
“初次见面,我也没带什么礼物,这对金鱼儿送给如玉做见面礼,也算是我代你母亲给她赔罪。”
赔什么罪,温言不问也能猜到,只是不知道这会儿在府上看见他是有什么要事,还是……他的目光落在躺在秦恭手掌的那对金鱼儿上。
回头喊胡嘤嘤。
“如玉,舅舅送你礼物,你该亲自来接。”
胡嘤嘤上前几步,不客气的伸手将礼物接过来,笑着福了福身。
“多谢舅舅好意,舅舅的心意,如玉领了。”
秦恭抬眸又看了胡嘤嘤一眼,双臂抱起来说道“既然你们要进宫,我就不打搅了。”
“舅舅不去见见祖父吗?”
秦恭摇头,转身往大门处走去,胡嘤嘤看着他的背影,握紧手中的金鱼儿,突然想起来当初昏睡时梦见的地牢和刑具,当初的事儿是秦莲心指挥着他做的。
这对金鱼儿是在向她低头,准确的说,是在向温府低头。毕竟秦家如今已经大不如前了。只是不知道秦莲心又做了什么,让温公如此生气。
胡嘤嘤看看温言,秦莲心是他母亲,她却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你这小丫头挺识时务。”两个人并肩往前走的时候,温言突然感慨道,“我这个人亲情淡薄,这辈子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也不多,没想到一把年纪了,又遇上你这个妹妹,咱们挺有缘。虽然同父异母,我却觉得跟你更亲近。”
胡嘤嘤直到他说的是跟父母比起来,他跟她更亲近。瘪嘴问道“那你跟祖父呢?你不是从小在祖父膝下长大?”
温言又叹一声“祖父对我太过严厉,我对他除了敬重还是敬重。”
胡嘤嘤摸摸鼻子“那我还得感谢你喽?谢谢你看得起我。”
温言噗嗤一声笑了,察觉到她声音里闷闷的情绪,心情很好的说道“你要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多好,省的让人钻了空子。你现在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位少主有那么大魅力?”
胡嘤嘤给他翻了个白眼,当先一步爬上马车。温言也跳上马车,还不忘絮叨。
“我看着他很一般,谋略也不行,做人也不行,一直暗戳戳的躲在暗处,该出手的时候优柔寡断。要是在黄河决堤那年就起兵造反,说不准这会儿已经打到京城脚下了。”
胡嘤嘤继续翻白眼,温言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到现在,朝廷准备好了,二皇子磨刀霍霍准备捞点军功,戏台子搭了一处又一处,你们少主干了什么?还派人下去调查?要我说直接趁着起兵,说不准这会儿正在大帐里坐着看军报呢……”
胡嘤嘤什么也没做就让他打开话匣子,对此她也很无语。
“温大公子,你天天稳坐京城,不知道当年黄河决堤的时候你有没有去过灾区看一眼?但凡去灾区看上一眼,但凡人性还没有完全湮灭,都不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