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之罘湾。
登州刀鱼战棹巡检司的船队结束了为期三日的巡航训练,返港休整。
朝廷编配给登州刀鱼战棹巡检司的战船有一大三小,另外,用于各船之间传递信息的艓船自备,目前已经交付的是三艘六百料多橹钻风船(亦称小海鳅船)。
后世,“料”这个概念已经消失,但不代表这个计量单位落后,恰恰相反,它代表了华夏先人的管理智慧。
对船主个人来讲,是不需要纠结自己船的大小该用什么单位来计量的,管你是“料”还是“石”,自己的船能装多少货物,船主心里都有一本很清晰的账。
但官府不一样,税吏每日面对各种奇形怪状的大小船只,总不能深入船舱内逐一称量所有货物吧?
耽误时间不说,海船内部结构复杂,有多个隔断舱室,更关键的装满货物的船舱内,人能够活动的空间极为有限,基本无法深入其间准确测量。
于是就有了这个“料”计量单位,“料”其实代表容积,一立方丈约为一百料。还有计算公式“料三段龙骨长船阔船深或全长七成穿阔船身”。
市舶司规定“力胜者(即载重量),计所载之多寡,以税其舟;船只力胜若干、墙高若干、船面阔若干、船身长若干,报于市舶司”,税吏只需要核对船只的长、宽、深,就能根据公式,很快算出应征税额。
六百料的钻风船其实并不大,若要远洋航行,载人最多百余;而还未配发下来的所谓“大船”,实际也只是一千二百料的海鳅船,远洋可载二百人,其实只能算中型船,相比起徐泽在明州见过的两三千料的远洋大船,完全不够看。
按照朝廷兵制,担负巡海捉贼的刀鱼战棹巡检司要配轻快的刀鱼船,但这种船轻快是轻快,却因为只有五丈长,一丈二阔,最多只能载五十人,且无法远洋航行,被徐泽否定了。
毕竟,对徐泽来说,巡海捉贼只是副业,做好天子和童太尉交办的事才是他的“本职”。
登州这片海域,有安海、平海两营水师就够了,真要较真“捉贼”,至少会有七成被捉的海贼有安海、平海背景,你抓还是不抓?
童贯本对徐泽这胆儿肥的小鬼戒心蛮重,见其选择战船时重“运力”而轻“战力”,反倒放心不少,当即同意了徐泽改换战船的请示。
因建造周期更长,“大船”要到下月才能交付。
其实,徐泽只需稍稍“活动”,就可以提前拿本该交付其他水师的同型号战船,之所以没这么办,倒不是怕同僚告状——大宋各营禁军之间若是一团和气,没些纠纷,你让官家和朝堂诸公如何能放心?
根本原因是缺水手,虽然阮小七和熊蒙各带一队人在安海、平海二营培训了几个月,但在别人的船上跟船和独立操作自己的船是两码事,且人数太少,眼下同时操纵三条小海鳅船都难,更勿论再来一艘大船。
这段时间,同舟社也招募了少量本地水手,毕竟,同舟社起家时间短,底子还薄,船上不比陆上,每艘船都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小社会,而同舟社随后又要做的一些隐秘之事,支撑起船队的最初骨架如果不够“纯净可靠”,就会埋下隐患。
这次巡海持续了三日,船队全程由阮小七指挥,徐泽只是在船上安坐,看着众人在阮小七的命令下,由生疏到慢慢熟悉各自战位,单船升帆、调帆、转舵,三船之间通过旗语、灯火指示,完成转向、提速和队形调整等动作,徐泽甚感欣慰。
自己手下这帮“好汉”中,阮小七是成长最快的,一年不到,就已经脱胎换骨,几乎看不到昔日那个跳脱少年的身影,其人学习认真,做事沉稳,隐隐有大将之风。
巡检司衙门。
萧让见徐泽回来,赶紧迎了上来,递过一份邸报。
“朝廷又来邸报了?有何重要消息?”
“上月二十二日,贵妃刘氏薨逝,二十四日,复置白州。”
经过一段时间的“试用”,徐泽对萧让的表现比较满意,便聘他担任自己的“机要文字”。
这到不是因为徐泽当了官就臭屁、摆架子,而是因为摊子铺开后,必然会面临的问题。
徐泽的职务决定了他必然会经常出海,朝廷的诏令和邸报、州县来往公文、各色人等的拜帖等事项,都要有人帮他及时处理。
由于路途较远,朝廷到登州的邸报通常要晚十天左右,虽然同舟社还有另一套萧让不知道的情报来源,但基于联络成本和信息传递安全考虑,非重要情报不传,反没有朝廷官方邸报来得频繁。七八中文7`87`8
刘贵妃之死朱贵没专门传递情报,应该是没有发现其中隐情。
徐泽快速看完邸报,还给萧让,他还要留存归档,以便日后随时查询。
“童二走了没有?”
“没有,今日又来了四次,问巡检何时返回。”
“现在知道急了?若还来,就说我乏了,通知他明日下午再来。”
童二名童猛,绰号翻江蜃,混江龙李俊的铁杆小弟。
几个月前,在江州,收到张顺的传信后,李俊倒是连夜拜见了徐泽,且做足了应有的“诚惶诚恐”,但对改行做海商一事,坦言自己“不知行情,又远离家乡”,婉拒了!
徐泽明白这厮的想法,李俊毕竟是江州的江湖大佬,在本地混得好好的,突然有人要他去一个才开张的港口作海贼,这如何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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