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胡亥乘车离开,方沐幽幽地对着青衣指点道:“你死了那条心吧。”
青衣闻言转身盯着方沐,语气不善的反问:“哪条心?”
未等方沐回答,只见青衣神情傲慢地不屑道:“从你那贼眉鼠眼的眼神中,我能看到令我恶心的,有时间多补补身子吧,獐头鼠目的丑人。”
“你……”方沐气愤的指着青衣。
“哟,好可怕的样子,”青衣身为刺客,哪里会怕方沐这种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小道士,只见她神情更加傲慢,眉宇间还挑衅式地跳跃两下,“想动手?”
察觉到对方眼底隐藏的疯狂,方沐悄悄吞咽了一口唾液,
脖子微微一缩,
“好男不跟女斗。”
“又怂又丑。”不屑地点评一番后,青衣大胜而归。
……
王翦的府邸与咸阳宫相差并不远。
入门之后庭院,阁楼,假山,应有尽有,
更为重要的是,
有门。
对比历史上其他几位贤明皇帝对待这种军神级别的将军,秦始皇确实要自信许多。
刚一入府,胡亥立即察觉到王翦府内气氛的特别。
府邸里的奴仆站在两旁,低着头忙碌自己手边的事情,
传闻王翦无论是治军,治国,或者治人都非常地严格,因此下人都非常地惧怕,整个院落里,几乎听不到笑声,甚至看不到几个人正脸。
气氛有些压抑,或者说极强的暮气。
“老爷就在里面等您。”
“好。”
对于这里的下人永远用头顶对人,胡亥已经逐渐适应。
进入书房之后,一个高大威猛的背影正对着胡亥,
“来了啊?”
王翦打着招呼,但手中还是忙着擦拭悬挂起来的铠甲。
“见过王老将军。”
“坐。”
与在咸阳宫的自如不同,胡亥刚坐几秒钟,就感觉屁股痒痒的,好不自在。
“我还是站着吧。”胡亥轻咳几声,说道。
终于擦拭完的王翦转身看向胡亥,轻笑道:“又被陛下揍了?”
在外人面前,胡亥哪里能丢自家父皇的脸面,否认道:“当然不是,您长得太高大了,我不喜欢被俯视。”
王翦闻言一愣,哈哈应道:“不愧是大秦公子!”
“这么早就来,应该是没吃饭吧?”
被一语点破,胡亥也不遮掩了,直言道:“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我自知能力有限,所以只能回报老将军一饭之恩。”
对于胡亥这个鬼精鬼灵的回答,王翦这一次是真正的大笑道:“不愧是公子亥,有趣!”
……
“再来一碗?”
吃了七碗粥、两盘小菜和三个饼子的胡亥用了一个悠长的饱嗝作为回答。
“大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这么一点哪里够!给公子杀只鸡。”
胡亥听完连忙摆手拒绝,“早上吃鸡太油腻了,先谈事情,先谈事情……”
“公子,老夫要死了。”
王翦忽然开口说道。
胡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尴尬地看向王翦。
“老夫每天睡眠不足两个时辰,偶尔还会因为身体旧疾疼醒,更重要的是,老夫如今排秽能力越来越差,上一次还是在四天之前。”
这么隐秘的私事,胡亥不懂为何王翦要自爆。
“还请老将军有话直说,我定当尽力而为。”胡亥认真道。
王翦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如今天下太平,国家级别的会战已成为历史,军功爵制必然会被历史淘汰,就算陛下准许了公子的建议,让功勋之后多了一条上升渠道,可那种蝇头小利,哪里有军功的诱惑大?”
胡亥皱着眉头,思考许久,“我还是没懂老将军话中的意思,还望直言。”
大秦以武震国,
当王翦这一代人死去,甚至下一代人死去,缺少功勋的良将必然在朝堂处于劣势,
那时候将会出现【扬文抑武】的情况,
万一,
那时候再有人居心叵测,失去尚武之风的大秦会如何?
胡亥此时才明白王翦的意图,
他想保住武将在朝堂的优势地位!
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看到胡亥摇头,王翦不甘心道:“难不成就没有一点办法?”
“老将军,追求和平是基层民众心中的核心诉求,如今天下大定,朝堂更新换代后您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可您的结论我却是不认同的,即便身处劣势地位,可一旦烽烟四起,大秦必然会以雷霆之怒击碎任何宵小之辈!”
王翦轻叹一声,“这种客套假话是骗不了老头子的……”
在没有被儒学抽掉脊梁之前,胡亥对于汉民族的尚武精神还是比较信任的,宋朝之前,基本都是压着四方小弟打,即便是混战的三国时期,曹老板也是外战皆胜。
王翦的意图很明显,
但这个趋势是不可逆的,
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可以不断重复开国过程!
长久的和平,
就意味着那些凭借武勋的开国将领成为国家的唯一一批幸运儿,
在文臣的治理下,他们后代的权利必然会被不断侵蚀。
当胡亥把这个观点说给王翦后,王翦沉默了许久。
“如果我收你为徒且倾囊相授,会如何?”
王翦这种妥协的话,在胡亥听来却是讽刺。
“老将军,这不是给不给您当徒弟的事情,主要是如果想要保证武将的权利与地位,就必须要证明大量军卒存在的意义,那只有不断发动战争,可您看看,举目四望,哪里有敌?”
“之前您不是也在么,父皇都无聊到做几个假人替他镇守四方了……”
王翦不甘心道:“若武将集团支持你呢?”
胡亥震惊的连连拒绝,“老将军,那个位置只有扶苏能做!退一万步,就算是你们真的扶我上位,我上位之后也是卸磨杀驴。”
胡亥如此直言不讳,令王翦不解。
“很简单,军队占据了太多青年壮劳力,和平时期他们从事任何一项工作产出的效益都比在军队强!”
“那北边的匈奴?算了……他们真的太弱了。”王翦意兴阑珊。
一声叹息,令胡亥有些不忍。
“这是大势不可逆,但我有一个缓解的办法……”
“什么办法?”王翦暗淡的目光瞬间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