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败絮其外(1 / 1)

是为了那个质子留下的吗?

徐观澜指尖微动,脑中却闪过这些日子回京后听到的一切。

面首?

他的目光太锐利,姜令仪若有所感的撇过头,却撞进了黑沉沉的目光中

她有些莫名,尾椎升起一股寒意。

“怎么了?”

‘啪’的一声,他阖上了窗,神色冷淡。

“天冷,别看了。”

说罢他便起身要走,姜令仪有些茫然,呆呆的坐在原地看着他离开后,才后知后觉的补一句。

“把外头那个也带走啊徐九!”

守在门口的簪星敏锐的抬起头,只看到徐观澜眉头一沉,闪过一抹阴郁的恼意,偏偏有人的声音还不知死活的从她背后冒了出来。

“我不走!”

姜衍裹着被子站了出来,还故意提高了声音,喊道。

“我不走,我就要留在这,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以前我做的是不好,但总要有一个弥补的机会吧!就算你们赶我走了,我明日还来!后日也还来!只要你一日不原谅我,我日日都来!”

簪星耳根微疼,她神色古怪,慢吞吞的转过头,却看到刚刚还在叫嚣着的人被一击手刀劈晕,河清接住了晕过去的姜衍,徐观澜神色一敛,未有所反应,仿佛刚才的情绪只是簪星的错觉。

他穿着黑色的衣袍,不过数息便融入了夜色之中,而小院也恢复了平静。

而听着外头终于清净了,姜令仪眉头方松懈开来。

她无心与姜衍上演什么浪子回头的把戏,她不是受到伤害的那个人,何谈原谅?

这一世的‘姜令仪’变成了她,可她受到的所有委屈并非是虚妄,而是一柄锋利的刀,将她片片切割,活生生流尽了一身的血液啊,那样的感觉她光是从陌生的记忆中想起,都感到痛苦,那真正承受的那个人呢?

这世间总有人觉得所犯只过都可以挽回,却没想过。

伤害发生的一瞬间,任何惩罚都只是道德虚伪的标榜而已,

思及此,姜令仪揉了揉额角,将那些不想关之事抛之脑后,她抬手将阖紧的窗户推开一道小缝,随手拿起了那堆在一起的册子。

今日的这些,她还未曾仔细看过。

翻开册子,呼啦啦的冷风透过缝隙钻了进来,她眼睫一颤,被震碎成粉末的内册随风而起,粉尘飞旋,在这小小的桌案前也下了一场初雪。

烛火长明,洋洋洒洒之下,姜令仪失笑的撑住了额角。

她似乎闻到了陈年老窖的酸醋味。

山下,毫无章法的被丢在角落里的姜衍悠悠转醒,他嘶的抽了一口冷气,后颈疼痛难耐,他整个人都被七扭八扭的塞在马车的角落,身上紧紧缠着在山上的大棉被,险些被闷死的感觉。

他行动艰难的钻出了一个头,挣扎的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正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像是被随手一丢的潦草。

他刚想说一句脏话,就看到了那端坐在黑暗中的身影,墨色如洗,隐约能看见那五官俊翦的轮廓,他怔了怔,才后知后觉的唤了声。

“九哥。”

墨袍之人只是冷漠的应了一声,却并未睁眼看他,姜衍年少时最崇拜这位徐家哥哥,却莫名的有点怵他。

也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

只是有些人,他即便温润如琼山之玉,但你却无法真正将他真正看做一个无害易碎的玉人,因为他只是站在那,便无端的让你心生敬畏,不敢造次。

更何况,徐观澜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他们这种人,别说是姜衍了,就连姜衡那样一个青年时最是死心眼的一个人,手里也不免沾点人命。

他们生来便站在了父辈的肩膀上凌驾众生,爱民如子也只是君王惯爱的口号罢了。

姜衍会真正在意那日在矿场之中死的数百口人吗?

他会在意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奴隶吗?

不见得吧。

人真的会在意蝼蚁的生死吗?人真的会在意蜉蝣生命的短暂吗?

他们这样的人,享惯了安乐,也见惯了生死,他们便是见到了他人的灾厄,见到了冻死骨,也只会穿着锦衣玉绸,坐在富贵间,享受着众星拱月的讨好与追捧之中,感慨一句。

何不食肉糜?

可谁会责怪他的无知吗?

不会,就像是凤凰山之事,即便他犯下重罪,即便他是始作俑者,可真正承受后果之人,是那些命如草介的奴役,即便他们没有错,即便他们什么都没做,即便他们与姜衍毫无瓜葛,可他们偏生就是要丢掉性命,哪怕他们像是被驯服的牲口一般,匍匐在地,高高举起双手祈求着能够再活一日,可他们还是要丢掉那条命。

这世道就是这样没有道理。

人分上下九流,三六九等,士农工商,士之上却还有勋爵,有天潢贵胄,每一层阶级,都像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徐家为世家之首。

所以在姜衍心中,即便徐观澜再和善,都是不可得罪之人。

尊与卑早就刻在了他的脑袋中,他敢开罪赵泉,因为赵泉在他心中流着罪奴的血液,自然算不得高贵之人。

而姜衍的傲气,在遇到比自己贵重之人,便萎靡如鹌鹑,这就是他市侩而不自知的内核,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不外乎此。

见是徐观澜亲自将自己带下山,姜衍肩头垮了下去,他懊悔。

“九哥,她还真是狠心,我我我们可是亲兄妹,她就这样讨厌我吗?”

“嗯。”

“我嗯?”

只是想吐吐苦水的姜衍得到了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茫然的怔在了原地。

“什什么九哥”

“我与你无亲无故,算不得你的兄长。”徐观澜声音疏冷,惹得姜衍尴尬的面红耳赤。

从未被徐观澜如此下过面子的姜衍笑都笑不出来了,九哥这样的称呼自然是他为了亲近徐观澜才叫的,可这么多年了,徐观澜从来这样明确的疏离过他,甚至于语气中,还透露这厌烦之意。

“是是我冒昧了”

“你兄长已经让身边副将亲自来接你,我会给你安排个新住处,过些时日,你就随副将去镇州。”徐观澜没甚耐心的蹙起了眉,语气不容置喙,一语定下了姜衍的去留。

【作者题外话】:恢复更新了!!!!!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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