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没了主心骨,荣安也落入别人手中,但还好,安书志的部下仍有念着旧情的,时常过去看望宋青婉,这些人的到来,也会让狂躁的宋青婉稍稍平静下来,但也只是起到一丁点作用。
和颜明川来的那天晚上相比简直微不足道,不过在张妈眼里,这至少是一点希望,夫人至少得到了些安慰。
可就是这样微小的如同萤火般的希望,竟然也在渐渐逝去。
步入夏季,她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身为仆人,她的重心放在照顾宋青婉的日常起居上,她所知道的,也仅仅知道老爷以前的那些手下来的频次越来越少了。
以前勤快的时候两三天就会见一次,可现在整整半个月了都还没见着动静。
她试着打电话过去,但那边的都是带着抱歉的口吻说很忙,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走茶凉吗?
也想着再给颜明川打电话,可最终还是没有打过去。
心事重重帮着宋青婉吃完早餐,家里两个仆人把宅子里外简单收拾了一下,当然不可能同以前那样细致,毕竟人手已经很不够了,但工作量还是很大,把工具归位后已经日上三竿了。
留着金妈在家看着宋青婉,给奶糖喂了猫粮,张妈拿着昨天准备好的东西出了门。
探视的日子是有规定的,现在离法庭开庭只有几天了,在这之前,得去见见太太。
走出去的时候,她注意到水泥浇铸地面与雕花铁门相接的缝隙里,长出了几株小小的杂草,是他们没有打理到的地方。
真是奇怪,明明杂草生的很小颜色也很淡,本来是那么的不起眼,但是有了它们,精致的大门看起来破败了不少。
张妈试着用手把这些草抠出来,根扎的很深,费了不少力气,把拔出来的草扔到马路边上,她忽然叹了一口气。
想必先生家里那边也会是这样的吧,她在这边忙到甚至没有空回那边看一眼,也许是不敢回去。
这边打不到车,张妈在路边上等了好一会才有公车过来,到市内还得转乘,等到她抵达看守所门口时,正是中午时分。
来了这么多次,里面的警察都认识她了,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大妈,今天又过来了?”
张妈点点头,托了下背上的包示意:“是啊,同志,麻烦你了。”
警察回头朝里面看了一眼,随即让张妈先坐着等一会儿,她去里面叫安然出来。
这套程序张妈也早就熟悉的不得了,今天的包很重,趁着警察去叫人的功夫,她从里面捡出要交给安然的东西。
刚把东西抱在怀里,警察便回来了,示意她可以过去。
安然打扮得和前几次见面没有什么差异,都是一身臃肿灰色的制式服装,但是怀里紧紧的抱着一个盒子,她低着头,枯黄分叉的头发被一条白色的缎带拢在胸前,多少的美与艳都被掩藏起来。
“太太。”
张妈喊了她一声,安然抬起头来,没有气力的应了一声:“阿姨。”
她的脸上有几块青紫的痕迹,左眼角下一指处一道长长的伤口,已经结了痂。
这是上个星期她和同一个拘室的犯人打架留下的,直接的起因是她的那盒糖。
同样是被关在看守所里,安然不仅能够出去在食堂吃饭,伙食待遇比他们好了不是一星半点,甚至还有人可以来探视她,隔三差五的送东西进来,这种差别待遇是根本的原因。
凭什么?凭她身材好?凭她长得漂亮?
安然把糖放在枕头旁边,她也不吃,待在房间里的时候就打开盒子一颗一颗,翻来覆去的数,一天天的,看守所里面没什么好吃的,同住的那两名女犯便起了心思,安然看得紧,去吃饭的时候都会带着,她们便趁着睡觉的时候动手。
盒子被安然抱着睡觉,她经常抱着夕月睡觉,习惯让她一整夜的姿势不会有什么变化,在这里她的睡眠也很浅,轻微的动静足以使她醒过来,本来安然只是尽力把自己缩在床角,弯腰护着糖盒,但对方毕竟有两个人,争抢间盒盖被扯开。
值班的警察赶过来时,三人在地上扯着头发扭打在一起,在她们身边,是滚落了一地的晶莹剔透的糖块,有的已经被踩碎了,破烂不堪
事发之后,看守所火速划给安然一间单独的房子,散落的糖块也被重新装回盒子里,那些破碎的粉末,安然跪在地上,不管女警的劝慰,无声的掉着打架时都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固执的用纤细白皙的手指一点点拈起来。
这样难以避免会把地上的灰尘也装进去。
糖不能吃了,香味也淡了好多。
张妈将安然的没精打采看在眼里,抿了抿嘴,把带来的几件衣服和一些吃的递过去之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药膏:“太太,伤口不注意好的话会留疤的。”
安然的伤上个星期她就已经见到了,其他的还好,都只是一些淤青,会自己消退,但眼角下那处伤在安然苍白光洁的脸上实在有点触目惊心。
看守所最低限度的保证犯人的健康,可不会管脸上留不留疤这种事情。
来之前她细心从药店买来了可以很好的祛除疤痕的药膏。
安然却没接,偏过头去:“阿姨,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我这样的人不配得到你的关心”
她轻声凄笑:“我这样的人什么也不配拥有,什么也留不住,我就是一个没有用的花瓶,这张脸我自己看着都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