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余临儿辞别,回了师门,林月依旧守着齐林晖。两次的致命伤,本来让他的身体难以恢复如初的,但伤药效果不错,其伤势恢复得稳定,只是还未醒来。
林月趁机梳理近段时间的心境变化,他也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性过于浮躁,似流云,随风飘拂。
先是通过问道书院的考验,以及之前正气理论的收获,自然是春风得意,自觉前路是坦途,存有热烈期待。也就放下了警惕,在遇刺时慌乱异常,如果不是徐近秋出手,可能已是命丧黄泉。
以此带来的影响,便是心中的落差,从志得意满,到自觉危机四伏,步步都被算计,生出无力之感。
自己躇踌满志,却遭受打击,如若随时皆是这样,要想武学登顶,得有多么坚韧的品性才行……
戒骄戒躁本是读书人的基础要求,自己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恃宠而骄”,遇事急躁,事后失落……今后这要当做基本功修行。
他不知道的是,现今九洲如此心性的人,其实不少,常年修行带来的,是表面的平静,如遇生死之事,也会恐惧、贪生怕死。
虽是白天,他也把篝火点燃,围坐着思考。一缕青烟,升腾之后就被吹散。
之后便是遇见齐林晖兄妹,因自己冷眼旁观,没能救下齐洛洛,心中十分愧疚。再到齐林晖无惧追杀,从他的作为上又燃起了斗志,甚至是变强的。
这是活生生的普通人,在这个由习武之人主掌的九洲,所受的经历和苦难。自己心怀愧疚,是不忍一条性命白白丢掉。至于想变强,是怕自己以及亲近的那些人,也沦落到如此地步。
最后是余临儿,她的搭救和她的一番谈话。让自己对自身处境有了新的看法。
此间经历总结下来,却是有许多矛盾之处。比如会对齐林晖的妹妹,心怀愧疚,那追杀他的那些人呢?难道就不是人命吗?自己凭什么就认定齐林晖兄妹是受害者?如此先入为主,就因为他们在被围攻?这说不过去……
尽管认定了他们是受害者,追杀他的人,或许只是受人雇佣,站的立场不一样而已,其幕后的主子才是始作俑者。自己为何会觉得他们就该死呢?杀人偿命?
说来这与自己除掉来刺杀自己的人时一样,觉得理所应该。大师兄所说的我没有分别之心,到底是何意思?
看来我怜惜的是自己,或者自认是正义的一方。如果说哪天先生对自己说,某人的出现影响了镇山书院的气运,或是其他,要自己杀了他。自己还是正义的一方吗?
正义只取决于自己所站的立场罢了。
是因为自己站得不够高,不是下棋的人,才会面临这些问题?或许不是,如若自己也到了虚境,面对某人影响到了自己的书院,自己会舍弃利益,放过他吗?
如果是读书人一脉的那几位大儒,又会怎么做呢?会坚持心中的“礼”吗?
他一番复盘,收效不佳,还多了些疑问。他就像十来岁刚入学的幼童,经历也少,读书也少。这些问题,其实在读书人的典籍中写得明白。
不过像他这样,一边经历,一边反思,其实更能明悟。需要良师益友指引而已。
不知不觉他已在火边枯坐到了黄昏,听到身后齐林晖的咳嗽,才回过神来。他欣喜地转身喂了些水,齐林晖扯着苍白的嘴皮笑了笑。
“离兄弟又救了我一命。”其声音虚弱,说完又咳嗽起来。他把盖着的衣袍掀开,又洒了些药粉,“安心养伤吧,需要吃喝就吱一声,别跟我客气。”
“好……”
一夜无话,至第二天上午,齐林晖已可以坐起身来吃东西了。他赞叹林月用的伤药,效果极佳。林月开玩笑说这可是仙药,他还真信了,连声说道用在自己身上实属浪费。
没想到他有这反应,林月先是承认自己是在开玩笑,又正色说道就算是仙药,用在你身上也是理所当然。惹得齐林晖又是感动了一番。
时值午后,林月难得再次烤上了肉。“我这烤肉可是想吃都没地儿吃去,你有福了。”他一边撒着香料,一边对齐林晖说到。看他这般大开大合的香料运用,齐林晖也是露出了赞赏之色。
“香味十足!”齐林晖给出了中肯的评价。确实只有香料的味道……“还是齐兄识货!”
饭饱之后,他跟齐林晖聊起了之后的打算。“齐兄不用担心还会有人追杀了,我已让那人给你仇家带了话,他们应该会顾及一个炼气士,日日惦记。”他还是之前的那套说辞,也算是个善意的谎言。
齐林晖听后大方地笑了笑,“离兄弟费心了,我可安心练剑了。”
“之后想往哪儿去?现在这九洲可都算是你家了。”齐林晖听后先是低下眉眼,似在回忆亲人,又似在考虑去处,随即爽朗回道:“我可去景州,我有一军中前辈在景州,有些家产,可暂作投靠。”
“如此甚好。”他还真怕齐林晖没了去处,难保体面。“哦,对了!”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柄长剑,递了过去。
“这是修行者所用的长剑,你昏迷的时候也有人来杀我,这是战利品。”
齐林晖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正色说道:“如此宝剑,离兄弟用岂不是更好!”
“拿着,还有一柄的。”齐林晖这才接了过来,对其抱拳称谢:“多谢兄弟赐剑。”
“小事儿,这些兵器反正还会送上门来。”他扯着嘴开了个玩笑。齐林晖知道他的意思,是追杀他的人还有不少。只是在这件事情上,自己不能帮上忙,“以后用得着的地方,离兄弟千万要寻到我。”
“这是自然。”他狡黠一笑,拿出一坛酒水,“可能喝点?”
“这是自然!”齐林晖爽朗一笑,伸手准备接过酒坛,林月却是又收了回来,“有伤在身,今日用碗喝。”
“好!听兄弟的。”
还不见朱羲泛红,两人脸颊却已是酒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