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超做绿营兵时,就有酗酒的毛病,加入湘军后依然不改。
有一次,鲍超奉命执行军务,路过一地,遇到一个绿营旧识。那绿营兵邀请鲍超喝酒,鲍超正感饥肠辘辘,毫不犹豫便下马吃喝起来。
鲍超这一顿吃喝,快活了肠胃,却误了大事。曾国藩十分生气,下令按贻误军机处斩。干军易得,一将难求,军中幕僚纷纷劝说曾国藩手下留情,鲍超这才捡回一条命。
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鲍超被打了一百军棍,血肉模糊。曾国藩的幕僚陈士杰善于相面,料定鲍超必成大器,便送了鲍超十两银子,供他治伤,鲍超这才大难不死。
日后,鲍超果然成了湘军名将,骁勇善战,锐不可当。有一次,曾国藩在江西陷入太平军重围。曾国藩写下了遗嘱,准备杀身成仁。
鲍超带领部队解救,日驰百余里,从太平军重围中杀开一条血路,救了曾国藩一命。至此,曾国藩才彻底改变了对鲍超的看法。
曾国藩旧事重提,鲍超说道:“大帅,卑职怎会怨恨大帅呢?人家都说,‘子不肖,父之过’、‘玉不琢,不成器’。要不是大帅严加管教,卑职也不会醒悟,更不会痛改前非。
“卑职这条命,是大帅救的。卑职的功名,是大帅保举的。卑职的前程,也要靠大帅的赏识。卑职对大帅感激不尽,怎么会心生怨恨呢?”
鲍超并不读书,却也经常看戏,从戏文里学会了几句成语,虽说用的并不恰当,却也令曾国藩相当满意。
曾国藩笑笑,坦然说道:“本部堂初创湘军时,对部下过于苛责,保举、赏赐也不慷慨。尤其是对你,多有亏待。现在,朝廷总算准我所请,升你做了浙江提督,也算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正如曾国藩所说,他是个讲理学的人,自律很严,对部下也很苛刻,轻易不愿保举部下。反观胡林翼等其他大佬,情商极高,深谙部将、幕僚的心理,不惜捏造军功,也要想办法保举部下。
因此,很多曾国藩的幕僚,甚至是部将,都转投到其他大佬门下。曾国藩本来还在纳闷,等查明了事情原委后,也迅速调整立场,百般保举部下。
湘军保举太滥,也造成了一连串的问题。曾国藩帐下许多亲兵,已经保举到了二、三品的副将、参将,却无实际职务,只能管一、二十个小兵。
鲍超不知道曾国藩提这些干什么。相对于曾国藩,他更喜欢胡林翼这个老领导。可胡林翼已经病死,鲍超又是四川人,在湘军中无门无派,只得牢牢抱住曾国藩的大腿。
他说:“提督已是汉人中的天花板了。超一介武夫,目不识丁,却在大帅的提拔下位居极品,已经心满意足。”
曾国藩对鲍超的表态很满意,说道:“春霆,你的浙江提督是从一品。多礼堂的蒙古正红旗都统也是从一品。
“论官职,你们都是从一品,彼此平级。可在我看来,你是汉人,又是行伍出身,一步步做到了提督,是自己真刀真枪闯出来的。多礼堂是满人,生下来都有武职。他能当上都统,也是占了满人身份上的便宜。
“论勇猛,人家都说我军中有‘一龙一虎’。多礼堂是龙,春霆是虎。可多礼堂手下有满洲马队,满人处处抬高他。你鲍春霆就不同了,你是个虎将,功劳、地位都是自己拿命挣来的,是我湘军中当之无愧的骁将。
“只不过,本部堂有时候要顾忌朝廷的意思,要照顾满人的脸面,才会抬高多礼堂的地位。春霆,你跟着我也有段时间了,应该能理解我的苦衷。”
鲍超平时也很争强好胜,暗中与多隆阿较劲,听过这话,心里哪能不高兴,当即表示:“大帅一番厚爱,超心知肚明。”
曾国藩见时机已到,这才对鲍超说道:“如今敌强我弱,楚军又已投降,我军顿兵于此,有被粤匪包抄的风险。本部堂决定,立即向西撤退,还保汉阳、汉口。
“粤匪水师精利,最喜欢以水师深入敌后,截断我军退路。因此,本部堂打算绕道西撤,先向北走,在莲花桥、望天畈一带渡过蕲水,经罗田、麻城、黄安,向汉阳、汉口撤退。
“此战至关重要。你是湘军名将,也是本部堂麾下最能打的战将。这一次,本部堂打算派你做先锋,在前面开路。春霆,你意下如何?”
曾国藩把鲍超捧得高高的,鲍超颇为高兴,问道:“大帅,多礼堂当哪一路?”
曾国藩不假思索地说道:“多礼堂负责为全军垫后。你为头,他为尾。‘多龙鲍虎’孰高孰低,这下总能看清楚了吧。”
鲍超大喜,说道:“卑职一定不负大帅重托,为大军闯出一条血路。”
曾国藩带兵多年,自有一套驭将之术。他预扬先抑,把鲍超拿捏得死死的。
这个鲍超,是否真的像曾国藩期待的那样,能够负起先锋的重任呢?
他是个文盲,大字不识几字,却自有一套带兵的方法:
一是以身作则,遇有冲锋,往往挺身在前,遇有撤退,往往亲自垫后。上行下效,鲍超勇于冲锋陷阵,霆字营的将领也个个如此。
二是赏罚分明,勇者重赏,怯者重罚。鲍超不仅拿军费犒赏部下,还默许部下抢劫。战时攻克城池,官兵必会抢劫。平时驻守某地,官兵也要四出劫掠。
因此,霆字营的军纪特别坏。只有鲍超这个主将,才能震住麾下官兵。
(历史上,湘军攻克天京后,鲍超回乡休假。就在他外出期间,霆字营哗变。几干名官兵,竟然投奔了太平军。那时候,天京已陷,洪秀全已死,太平军已成困兽了。)
三是善于总结经验,大力表彰忠勇殉节者。鲍超胆大心细,善于总结经验,指挥打仗无师自通,从不犯同一个错误。麾下官兵若有战死,抚恤从厚,官兵无后顾之忧。
四是主将与部下同吃同住,同甘共苦。鲍超与部下,夏日露天,冬日围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因此,人们都说鲍超不像一位将军,反而像是个江湖上的带头大哥。
如今战事紧急,鲍超成了曾国藩最倚重的战将,霆字营也被部署到了最重要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