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儿形容不出来自己心里的感觉。
有愤怒有无语还有烦闷憋气。
总之十分复杂。
其实也不难理解,用后世的话来说,王慧儿一直以来都把宋兴国当成偶像,毫不夸张地说,宋兴国在王慧儿心里是优秀光辉完美深情有担当有本事的形象,是让自家男人跟孩子们努力的榜样。
这种崇拜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根深蒂固,成了刻进骨子里的认知。
结果突然有一天,偶像塌房了。
这对王慧儿来说打击太大,她没法儿接受。
更重要的是,她理解不了。
宋兴国找了宋屿川母子二十来年,没找到之前天天想方设法地请人寻找他们的下落,这些年甚至将寻找范围扩大到了南方。
宋兴国曾经说过,京市附近找不到就去外省找,北方找不到就去南方找,甭管花多少钱用多长时间,总有一天能将人找到。
宋老三私下里还曾问过宋兴国,如果南方也找不到呢
当时宋兴国怎么说的,找不到就出活找去,活在世上这些年他也只剩下这一个心愿,找到宋屿川母子,好好弥补他们。
宋老三原本想劝宋兴国想开些,太过执着了不是什么好事儿。
最后人找不到,他自己先拖垮了。
甭管谁离开,日子总得要过下去不是。
王慧儿十分不赞同这种观点,如果没有找到宋屿川母子好好补偿他们的信念支撑着,宋兴国怕是在他们离家出走的那一刻就垮了。
就宋兴国那种重情重义的人,只怕是会寻短见。
有这个信念支撑着就能活下去。
她也不同意,甭管谁离开,日子都得过下去这种说法。
那什么叫爱情呢
王慧儿因为经营画馆,从事艺术工作,她觉得爱情应该纯粹美好,就像宋兴国跟陆水灵一样。
双方眼里都只有对方,双向奔赴。
哪怕人不在身边,这种信念也应该坚持住。
宋老三觉得自己的媳妇儿太异想天开,这年头,两口子在一块儿过日子过得长久自然很好,谁都愿意找个人一过就是一辈子,但结了婚过起日子来发现两人并不合适,双方相处着都很痛苦,那还不能离婚分开了吗
还有,人这一辈子太长,疾病跟意外都无法预料,更不是人为可以控制,如果不幸碰到了人走了,剩下的一个人就要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日子里
那肯定得在找一个,度过余生啊,说不定还不止找一个呢。
不然漫长的日子怎么过。
王慧儿了解了宋老三的想法之后,毫不留情地捶了他一顿,捶的宋老三十分委屈,他说错什么了,谁家不这样啊,这样才是正常人,像是大哥那样一头闷到底的根本不正常。
宋老三有这种想法,自然免不了又被王慧儿捶一顿。
王慧儿觉得他十分庸俗。
“如果我也走了,你会再找吗”
宋老三沉默了好久都没说话,这个问题他没想过。
他这个反应,王慧儿便懂了。
若是她走了,宋老三会再找,可能性起码有八成。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看吧,这就是男人,外表皮囊不同,骨子里却都是一个样子。
从心里就花,觉得一辈子会有无数人陪着一起生活。
有的男人,媳妇儿死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找下一个,一点儿悲伤的模样都没有。
甚至还会找第二个第三个,总之不会让自己单着。
关键重新结婚之后,还可以像没结过婚一样,再次投入全部的热情,甚至比对以前的媳妇儿更好。
女人就不一样了,男人死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来,很少会再嫁,就算重新嫁人了也不会有以前的情感。
王慧儿觉得,男人们都跟宋老三一样,根本不懂宋兴国的执着为哪般。
有这么一帮人比较着,宋兴国的深情显得尤为纯粹珍贵。
但谁能想到有一天宋兴国突然变了脸。
竟然想带卢秀娥一块儿去易水村,以宋放爸爸的身份去见宋放对象的家长。
宋兴国这么做让屿川咋想,这不是故意给孩子添堵,伤人家的心呢么。
人没找到之前心心念念,恨不得倾尽所有将人找到,人找到之后就这么着对人家
王慧儿十分失望,更替宋屿川感到不值。
她之前找人打听了,易水县是个十分落后的小县城,易水村更是个穷山沟子,那里的人地里刨食,靠天吃饭,家家户户都紧巴,别说一日三餐,能保证两餐就不错了。
大多数人家都靠野菜跟红薯度日,大米白面都是稀罕物,更别提蔬菜水果肉跟糕点之类的食物了。
吃不饱就算了,村里的冬天并不好过,家里条件好点儿的有件薄棉袄,一穿就是好几年,坏了补补了坏,补丁上面加补丁,里面的棉花薄了或者成坨了都没关系,只要没有烂到四处漏风就会一直穿,毕竟连这样的棉衣都不是人人都有,家里孩子多的大冬天连一件棉衣都穿不上,都是一件衣服穿四季。
生活都这般艰难,更别提孩子们上学读书了。
女孩儿们不用说连上学的资格都没有,男孩们倒是可以去上学,不过家里的孩子若是多,农户们也不会让孩子们读太久。
读个两年级,认识个字就行了。
再由读过书的孩子教家里剩下的人。
总之,在吃饭穿衣都困难的时候,谁也不会让家里的孩子去上学。
对他们来说,读书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钱。
有钱不如给家里买点儿米面来的实在,起码还能填饱肚子,读书有什么用
能吃能喝还是能抗冷。
易水村没有学校,想要读书还得跑去隔壁村,来回四十里山路,那全是靠脚走。
所以屿川就是从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这一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好在他争气考上了大学,不然怕是要一辈子窝在小山村了。
宋兴国要真带卢秀娥一块儿去易水村,就是在明晃晃地给宋屿川添堵。
王慧儿把宋老三抱着她腰的手扒拉开,坐到沙发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