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依依喘着粗气,顾文淑端着一碗水,担忧地看着女儿。
“可是做噩梦了?”顾文淑将女儿扶起来,小心的避开碗边的缺口,喂到赵依依嘴边,“依依,听话,喝口水。”
赵依依靠在顾文淑怀里,她真切地感受到身后的女子肩膀是多么瘦弱,突出的骨头咯的她的背生疼。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孱弱女子,为原主顶起了一片天。
原主脑海里几乎全是关于娘的记忆,赵依依大口大口喝着水,颗颗眼泪落到碗里。
在这一刻,赵依依彻底与原主融合,心彻底安定下来,她好似不是占据了原主的身体,而是回到了本该属于她的地方。
赵依依眨巴眨巴眼,将眼泪逼回去,她不想让顾文淑担心。
无论怎样,她不想离开娘。
她得为自己的转变想个合理的托词。
赵依依喝完最后一口水,坐直身子。缓缓开口道:“娘,我不傻了,依依变聪明了。”
赵依依观察顾文淑脸色并无异样,继续说道:“娘,我摔倒在石头上,晕过去后,梦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他点了点我的额头,之前想不通的事,突然间变得清明。”
关于自己异能的事,赵依依也找了一个合理托词“白胡子爷爷还问我想要什么愿望,我说想跑得快,力气大。”
赵依依拉着顾文淑粗糙的手,像个囚徒,忐忑地等着审判。
女儿小心翼翼的模样,刺痛了顾文淑的眼。她将女儿搂进怀里,喜极而泣:“娘就知道,当年云游道士说的是真的。”
原来,批过赵家有福女的道士,看见赵依依时,曾和顾文淑说过,此女失了一魂一魄,在十二岁时,会有一劫。
若是能安然度过,必会恢复正常,福泽深厚。
赵依依悬着的心彻底落下。
顾文淑擦了擦眼泪,现在女儿虽然正常,但和旁人有些不一样。她不放心地叮嘱道:“依依,你这些本事不能再告诉旁人,也不要轻易露出来。”
赵依依点点头,异能已经和她融为一体,收放自如,她不使用时,和正常人无异。
赵二河进来,便看到这样一副其乐融融地场面。
顾文淑兴奋地对着赵二河道:“二河,咱们依依因祸得福,变正常了。”
赵依依心里再不喜赵二河,还是扬起甜甜的笑,脆生生地喊了声“爹。”
赵依依以前傻时,虽然会说一些简单的句子,但是眼神混沌不堪,何时这样清明。
赵二河不止一次埋怨,为什么他的孩子是个傻子,也羡慕过别人家都有个健康聪明的好孩子。
要是赵依依能变好,他也不至于活的这样憋屈。
结果,真的遇到这种场面,赵二河反而不知所措。
赵依依又把给顾文淑的说辞,再次给赵二河说了一遍,自然省略了她有异能这件事。
面对侃侃而谈的闺女,赵二河搓了搓手,不去看赵依依,只呐呐留给顾文淑一句:“娘,让你去做饭。”
顾文淑人逢喜事,突然间年轻了好几岁,笑着应下来。
在赵依依记忆里,今日不是该大伯娘做饭吗?
赵王氏估计对今日的事怀恨在心,又在欺负娘。
想到娘俩之前过的日子,赵依依拉住顾文淑的手,试探问道:“娘,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赵家?”
末世前,赵依依喜欢做美食,虽然与大师不能比,但凭借她的手艺,养活她们娘俩完全不是问题。
顾文淑显然没理解赵依依的意思,脸上还带着笑,“依依,你要在家憋的慌,娘明日给你奶说说,带你去镇上玩玩。”
赵依依干脆挑明说出来,“娘,我的意思是,你和爹和离吧。”
顾文淑的笑立刻僵在脸上,随即惶恐地摆手,即使她在赵家过得很苦,但是哪个媳妇不是这样熬出来的。
她从未想过这两个字,也不敢想这两个字。
“依依,这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顾文淑随即想到,女儿虽然变正常了,但还不知道这个世道的艰难。
“依依,女子和离,分不到房子和钱财,只能依仗娘家。”可是她的哥哥十几年前出去跑船,便再无音信。
若是没有娘家依靠,女子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只有等死的份。
顾文淑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拿着床头上破碗,掀开竹帘子走了出去。
这个结果,早在赵依依预料之中。
改变娘的观念,还需要时间。
最重要的是,她要自己变得强大,让娘看到,她们离开赵家,也有能力活地很好。
吃饭的桌子,凳子腿,已经被赵二河修理好。
赵依依和顾文淑母女俩,照例坐在桌子最边缘的位置。
赵老头坐在最中间,两边分别是赵王氏和大孙子大虎。
大虎紧挨着二虎,二虎旁边才是赵娇娇。
赵王氏自称喜欢赵娇娇这个福星,可是在内心,还是比不过金孙。
桌子另一面中间,是家里两个主要劳动力,赵大河和赵二河。
大伯娘比顾文淑位置往里一点,但想要吃菜,也得伸直胳膊。
家里的地位,一目了然。
农户家,没有那么多规矩。赵老头还未拿起筷子,五岁的二虎已经拿起了粗面馒头,啃了起来。
粗面馒头是男人和孙子吃的,筐里的麦麸馒头才是女人吃的。
末世时,粮食已经有市无价。像赵依依这样的穷人,一日三餐只能吃寡淡无味的压缩饼干。
近十年未吃到粮食的味道,即使麦麸馒头硬的喇嗓子,里面还有未脱干净的麦壳,再抹上自家腌制的黑乎乎大酱。
赵依依大口咬下去,麦香味在舌尖上的味蕾绽放,直到嚼的没有味道,才依依不舍咽了下去。
赵娇娇手里拿着硬邦邦的馒头,看着赵依依吃相,竟然也觉得嘴里的东西带上了一丝香甜。
一直观察赵依依动静的赵王氏,想起她那副血淋淋的瘆人模样,心里仍旧有些胆怯。
盘算着,吃完饭定要给这个孙女泼泼狗血,将脏东西赶出去。
不行,狗血还得花钱。
往门口放一道黑灰也有辟邪作用。
赵依依咽下嘴里的饭,迎着赵王氏的目光,“奶,你看我干啥?”
赵王氏梗着脖子,刚想怒骂,对上赵依依清明的目光,心里一惊。
赵老头显然也注意到赵依依的不同,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二儿媳。
赵依依率先开口,第三次把她胡诌的梦说出来。
当听到一个白胡子老头时,赵王氏追问:“哪个白胡子老头长啥样?”
赵依依哪知道长什么样,想起之前电视上神仙的装扮,“穿着一身白衣,花白的胡子很长,仙气飘飘的,很是慈祥,手里还拿着一根拐杖。”
赵王氏一听,这不是土地公老人家吗?
谁能想到,她这个傻孙女能得此机缘。
二虎嘴里还吃着馒头,嘟囔不清道:“赵依依,你不是傻子了。”
赵依依给二虎馒头上夹了满满一筷子大酱,带着姐姐的慈爱,“二虎,以后要叫二姐。”
这个小崽子,以前可是没少欺负她。
二虎咬了一口,大酱齁的他皱起眉头,又不舍得把馒头吐出来,脏兮兮的脸上露出痛苦神情,只好随意嚼了两口,赶紧咽了下去。
不过,桌上的注意力都放在赵依依身上。
听到赵依依的说辞,又看到她说话清晰的模样,都相信,赵依依得了机缘,不再痴傻。
赵老头带着笑意,“神仙保佑咱们赵家。”又对赵王氏道:“老婆子,你明个去土地公那烧两个元宝。”
他显然忘了,今日是如何对于卖孙女,怎样的无动于衷。
赵王氏也跟着高兴,十分爽快应承下来。
不过她不是因为赵依依变好高兴。
家里少了一个张嘴吃饭的,等这丫头及笄,凭借她的相貌,又不再痴傻,何愁嫁不到得到富裕人家,到时,彩礼钱又是一笔不小的银钱。
“文淑呀,你这也是苦尽甘来了。再给依依找个上门女婿,二河这支也算断不了。”
刘春香阴阳怪气的一番话,高兴的气氛瞬间冷下来。
赵二河的脸色不好看,顾文淑也自知这个话题,让她永远抬不起头,只能讪讪收起嘴角的笑。
这年头,没个儿子,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暗地里,被人嘲讽绝户。
赵王氏虽然偏心小儿子,赵二河不受宠,但也不是一个儿媳妇能说三道四的。
狠狠剜了刘春香一眼,啐了一句:“吃饭还堵不上你的臭嘴。”
又看向不争气的顾文淑,心里更气,捡起以前不离嘴的“不下蛋的玩意”,“赔钱货”就要骂。
赵依依张口截了话头,“娘还年轻,神仙还说了,我命中还有一个弟弟,马上就要找到家了。”
赵二河和顾文淑听到,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重新带上了笑意。
赵王氏堵在嗓子里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赵老头笑意更深了,要是孙女说的是真的,他也算了了一件心事。
就是一向赋予众望的三儿子,想到三河,赵老头撂下筷子。
这时,一道人影撞开赵家木门,踉踉跄跄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