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不止耳力好,视力也比赵依依好一些。
“伯母好像也在里面。”
等一行人稍微走近些,赵依依不只看清了自家亲娘的身影,还有虎子叔,背上背了一个人。
王大娘捂住那人的胳膊,好像是受伤了。
顾文淑肚子大,走的不快,但也是牵着满满,紧紧跟在王虎身后。
“娘,这是咋了?”赵依依盯着王虎背上的人,那人透过身形,一瞧便是女子。
胳膊上还往下滴着血,把王大娘的手和伤口上的一块布都染成了红色。
顾文淑来不及和闺女详细解释,掏出钥匙,打开大门,让大虎带人先进去。
家里正好还有储备的止血药,掀开上面一层步,赵依依这才看清,是一道细细的伤口,所以不宽,但几乎深可见骨。
王大娘毕竟年龄大了,跟着跑那么远的路,全靠一股劲撑着。
如今到了家,腿脚都在发抖。
顾文淑也是吓得不行,毕竟人若是一直流血,可是会死人的。
还是赵依依为人上了药,止血药一用上,效果很好,几乎是片刻间,就止住了血。
顾文淑又煮了一碗蜂蜜水,喂了半碗,眼见床上的女子脸色渐渐缓过来,其余人才渐渐放心。
赵依依看着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面容倒也称得上清秀。
她越瞧越觉得面熟。
王大娘洗干净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的娘勒,累死我了。大虎新娶的媳妇看着文文弱弱的,下手可真狠。”
赵依依不解,“王奶奶,这和小穗有啥关系?”
她的视线突然落到顾文淑的脚边,看到熟悉的盒子,赵依依一愣。
这不是放点心用的吗?
旁边是一阵短促的哗啦声,满满正撅着小屁股,正在往外倒钱袋子子,一小堆铜板里面甚至还夹杂着几个碎银子。
“一文钱,两文钱,三文…”满满数的很是起劲。
“娘,你出去卖点心了。”赵依依极其肯定道。
顾文淑有点心虚,这件事她还想着瞒上一段时间,等生意有了眉目再说出来。
王大娘看不出来顾文淑的心思,张嘴夸奖道:“咱们隔壁庄有庙会,来的人可多啦,你娘在哪摆了三日摊,别看点心价格贵点,味道可真是不错。”
她之前吃过点心,还是王虎之前跑货时,从县城带回来的。
一小盒里面只有十块左右,一块还没婴儿的手掌大,却贵的离谱,要半两银子。
她吃了一口,味道是她从没吃过的,甜滋滋的,还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
她气地不行,这有啥好吃的,填不饱肚子,白花那么多的钱,责备王虎乱花钱。
听王虎说,就着样的点心,还是比较便宜的。
“要我说,你娘做的点心比县城卖的还要好吃,价格虽然听着也不便宜,但和县城的比,简直划算的不得了。”
卖了三天了?赵依依睁大眼,她娘这是主打的让人出其不意。
“娘,这件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呀?”赵依依听了,反而是满满的担忧。
她娘怀着身子,之前又从未独自一人出过门,她实在是不放心。
王大娘知道依依一向有主意,可她还是头一次看到,闺女把亲娘当做小孩养的。
她笑道:“依依,你娘又不是小孩,年纪还小,操太多的心,不好。”
顾文淑无奈道:“我给这丫头说了多少次,她就是改不了。甚至连我家的大黑吃多少饭,她都挂念着。”
这若是别人,顾文淑肯定会觉得此人可靠,方方面面都能想到。
可若是自己的闺女,她只剩下了满满的心疼。
往往在一个家庭中,最受累的便是这样的人。
“那就让依依以后找个比她还爱操心的夫君,凡事有人替她想着,自会让她把这个毛病改回来。”
王大娘下意识打趣说了几句,这边刚抬眼,随即看到林砚走进来。
她想到之前赵王氏说过,二孙女提前给自己找了一个夫君。
“瞧我这张嘴,依依那还有找,人就在眼前。”
顾文淑和赵依依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顾文淑也比避讳,满意的看着林砚道:“确实能管住依依。”
赵依依迎着林砚不解的神色,颇为尴尬,怎么说着说着,话题扯到这上面来了。
“王奶奶,你刚刚说小穗怎么了?”赵依依急忙转移话题。
王大娘一拍大腿,想起来这事,继续说道:“这个小穗啊,也不知道犯错了那根劲,这几日一直跟在你娘屁股后面,叫的可亲了。”
“谁知道,她碰上了这个女娃,两人一块走进树林,不知道说了啥。还是你娘觉得不对劲,碰巧遇到俺们一家去玩,一起去找一找。”
没想到,人是找到了,却倒在了出口的不远处。
向来是想找人求救,结果昏倒在了半路。
“春苗也是个苦命的。”顾文淑叹了一口气。
她也是第一天摆摊时遇到了春苗,顾文淑去的晚,没有了位置,是这丫头主动腾出来一点地,让她摆摊。
这丫头卖的是竹筐,生意很不好,聊天过程中才知道,这姑娘叫春苗,家离这很远。
早些年老家闹了洪灾,亲人都没了,为了活命,孤身一人来投奔自己的舅舅。
顾文淑看着她瘦削的肩膀,还有手上一道道口子,便知道春苗寄人篱下,过的不好。
透过聊天,顾文淑明白春苗是个好孩子。
这三天,春苗去的早,每次都会给她占个位置。
可没想到,大虎媳妇不知从哪来的消息,来庙会上找自己,看到春苗后,脸色明显变得不好。
有一阵她忙活的招呼生意,等一转头,发现春苗不知何时不见了。
还是满满说,她看到春苗跟着小穗走了。
顾文淑左等右等都见人来,心里觉得不对劲,这才找王大娘帮忙。
“春苗,”赵依依喃喃念了一遍,她想起来了,那日她去隔壁村推销猪下水,和赵大虎见面的姑娘,正是叫春苗。
想到那天,春苗含羞的模样,显然是对大虎有意。
怪不得,当她第一次看到小穗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原来,小穗是抢了春苗的心上人。
王大娘一听,直念叨春苗可怜。这一家是啥人呀,大的小的都使着劲欺负这孩子。
正说着,床榻上的人悄悄睁开了眼,看到陌生的场竟,春苗浑身紧绷。
等她转过头,看到顾文淑时,明显送了一口气。
听到她们在谈论自己,春苗下意识就想闭上眼。
可是她还未收回目光,正好与一个女孩的视线相与。
下一刻,那个女孩对着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意,“你醒啦。”
被人扶起来,半靠在床头,春苗这才意识到,身子下面的被褥是多么柔软,被子盖在身上,比破麻袋暖和多了。
她掀开被子就要下来,支支吾吾道:“我,我身上不干净。”
她的衣服虽然是一日一洗,但为了编竹筐,她每日早上都要去山上砍竹子。
还有她倒地时,肯定沾上了不少灰尘。
“不碍事,你身子还没好呢?”顾文淑轻轻将被子盖回到春苗身上。
赵依依见她醒了,便拉着林砚去做点饭。
王大娘也还心里惦记着这姑娘,人没事了,她也回家了。
王虎把人送回来后,媳妇和孩子还在庙会上,早就回去接人了。
一瞬间,屋内只有顾文淑和春苗两人,外加一个在门口专心数钱的满满。
顾文淑也不知道春苗醒多久了,她们说的话,总归被她听到不好看。
“依依说她之前见过你,别怪姨多嘴,你和大虎……”
春苗目光一片澄澈,坦白道:“文淑姨,我和大虎认识了许久,他之前确实承诺会娶我,后来,”
后来,她等来的是小穗拉着大虎的手站在她面前,对着她耀武扬威。
顾文淑是过来人,还有啥不知道的,肯定是小穗介入了两人之间。
“那你这伤是小穗伤的?”
春苗点点头,“她不知从哪听说,我和大虎私底下见了面,一气之下,拔了簪子刺伤了我。”
她和大虎确实见过一次,只不过是集市上。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过。
顾文淑疼惜地摸了摸春苗的头发,“苦命的孩子。”
自从来到舅舅家,春苗经历那么多的事,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如今顾文淑的一句话,却让她忍不住眼眶湿润。
她贪恋头上的温暖,若是娘在,肯定也会和文淑姨一样,心疼自己。
赵依依鬼鬼祟祟收回视线,跑到林砚身边,面色古怪道:“我看到我娘抱春苗了!”
林砚熟练的点燃灶台里面柴火,淡淡的嗯了一声。
赵依依对他的反应极不满意,伸出手掌挡住他的视线,“你知不知道,我娘还没这样抱过我!”
林砚转过头,视线在她脸上停留。
赵依依伸出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脸,殷切道:“我是不是张开了一点点,比之前好看了一点点。”
下一刻,林砚眉头轻轻皱起,“你从哪蹭了一脸的灰?”
他也不嫌弃,直接上手擦了擦赵依依的脸。
谁知道,刚擦了一下,林砚的手忽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赵依依的脸。
赵依依看到他肩膀抖个不停,以为出了啥事。
谁知道,正好看到某人手上不知从哪蹭了一手黑灰。
上面晕染了一片。
至于蹭到那晕染的,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