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极度的失落;迷茫,彻底的迷茫。
受到姜丑降维打击的张辽张文远,此时在心中不断的否定着自己。
错了?自己真的错了吗?
家族十多年倾注财力物力在自己的身上,见识还不如一个贼匪,不如一只蝼蚁?
朝廷勋贵、世家大族索取无度,致使黎民,卖儿鬻女,抛弃婴孩的道理他懂。自己的家族就是在这些高官勋贵、士家大族的盘剥下逐渐没落的,自家尚且如此,何况那些黎民百姓呢?成王败寇的道理他也懂;世人皆曰高祖乃赤龙之子,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於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别人也许信,张辽却不太相信,因为他从读过的书简中,慢慢悟通了一点东西;因为从小到大,他只见过爬虫,并没有见过龙为何物。
此人真的只是一个蝼蚁?他这个蝼蚁,又如何敢断言,大乱已至?如何敢断言诸侯林立,群雄逐鹿呢?
张辽早就忘记了自己拦住了姜丑的初心,相比而言,一个坞堡内土豪大户的死活,远没有天下将乱来得重要,也没有数年之后,群雄逐鹿带给他的震憾大。
世道崩坏,已经显而易见的,也是因为如此,家中族老们才让自己早早的出来,谋取一丝家族复兴的机会。黄巾揭杆而起,席卷九州,可是,这不是被朝廷弹压了吗?怎么就会天下大乱?怎么就会群雄逐鹿了呢?如若真的是如此,那自己该何去何从?自己的家族又该何去何从?
夜色朦胧,月凉如水。
黑牛回来了,顺利带回来了几个里中乡人。
营地中,点起了炽热的火堆,众人的心却越来越冷。
“……姜郎君,左郎君,我等几人说的全是真话,你们可以去找人验证,活不下去了,真的活不下去了。姜郎君,如若你等要动手,我等也要参加,命债命偿,可怜我那孩儿,死的太过悲惨,老汉已经没有盼头,唯盼有朝一日老天爷开眼,让那田氏遭了报应,老汉能给死去的孩儿报仇。”火堆边,一个面色黧黑的汉子,语带哽咽,终于讲完了他的故事。
荒野中,一时寂静无声。
众人面带怒色,胸口起伏,刚才,几个人的讲述他们感同身受。
压迫到极致,大家没有了活路的时候,但凡有人带头,必然是群起响应的激烈反抗。
姜丑看看众人,又看看火堆边,红着眼睛的几个里中乡人,最后,转过头,看看夜色的阴影中,一个孤单而又朦胧的身影,心中有了计较做了决定。
这个坞堡,抢定了。
黑牛小半日的探查,加上刚才几个乡人的讲述,姜丑知道一些大概的情况。
冀州田氏,一个庞然大物,战国田忌和孟尝君田文的后人,面前的这个坞堡就是钜鹿田氏的一支偏房。
冀州田氏,此时的代表人物该是那个被袁绍所杀的田丰吧?这个坞堡和田丰有什么关系?姜丑在心中盘算着。
许久,姜丑拋下了田丰。
管你是谁?即便是袁绍的坞堡,老子也抢定了,谁让你做恶多端呢?
面前的坞堡,周围有几个里乡,都被这田氏盘剥压榨的没有了活路。欺男霸女,抢占田地,逼良为奴,放字钱,无恶不作,十恶不赦。
刚刚那几个里民,就是被这套东西玩的欲仙欲死,苦不堪言。
李老丈的儿媳,偶然的机会被田氏的一个得宠的管事看上,人家用高利贷逼迫,儿媳顶了债被送入坞堡。可怜,好好的一个良妇,因不堪受辱,抓挠了一把,其人就被砍手剁脚做成了人彘,让人抬出来巡游里乡,以敬效尤。李老丈看的目眦尽裂,痛彻心扉,李老丈的儿子没忍下这口气,抄起一把木叉上前拼命,当场被一群豪奴剁成碎片,本来好好的一家人就这样阴阳相隔,家破人亡。
此田氏,蓄养着几十个豪奴恶仆,行事乖张,手段酷烈,里乡之人,敢怒不敢言。而且,此田氏主事者尚不短智术。
张角振臂一呼,黎民群起响应。这田氏贼子局然提前感知危机,一面让里乡之民送孩子入堡,押为人质,一面又给于众乡民一些粟粮做为激励,扯起众乡民护卫坞堡,躲过了黄巾之劫。
乡人们之前和这田氏仇深似海者,早就投了黄巾,忍辱偷生者,确被这田氏所拿捏,只能乖乖的俯首认命。
更可恶者,那些质押的孩子,至今没有放出坞堡,已然变成了奴仆,里乡之民更是有苦难言,只能任人宰割。
李老丈及刚才几个乡人,现在,至所以愿意拼上性命,愿意陪同姜丑攻堡,只是因为他们的孩儿,在这短短数月之间,已经被压榨完最后一点价值,劳累而亡,他们已然心死,没有了指望,也没有了惧怕。
“李老丈,里乡中人,如你们一般情况,一般心思的人,有多少?”
“回郎君,里乡中,已经不剩下多少户人家,约摸四五十户,其他人逃的逃,死的死,不出意外,大家都在心里盼着田氏死绝,和老汉等人一个心思的有多少人,这就说不上了,毕竟,有些人的孩儿尚在堡内。”咬牙切齿的回答完问题,李老丈抬起苍头,一双喷火的老眼红的厉害,只是已然没有了泪水,因为早前连续的变故早已让泪水流干了。
“老丈,你们想过没有,一旦你们跟我做了这事,可就变成了贼匪,以后只能背井离乡,此地断然不会再让你们生活。”姜丑问出了心中的问题,想看看他们的决心。
“郎君,老汉恨啊,恨当时没有跟随大贤良师的人一起走,恨当时贪图了田氏的几斗谷子帮他守堡。唉……老汉只是盼望有朝一日能大仇得报,才留着这一口气的,又何谈以后?郎君,老汉等人不后悔,如若你们攻堡,老汉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参加,为我那枉死的孩儿报仇。”李老丈回答的斩钉截铁。
物极必反,果然不假。
李老汉他们已经被压迫到极致,起来反抗就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