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曲泽溪。
他垂眸看人时,眼底总带着孤高寒冷的冰雪气息。
明明近在眼前,却也让人觉得像是隔了遥不可及的干山万水。
楚陵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他一直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似乎是见着另外一个自己。
不知对视了多久,曲泽溪侧过头,蓦地笑了一声。
他缓缓道:“还不起来。”
话音落下,冰玉般苍白修长的手从层层叠叠的衣袖之中伸了出来。
竟然像是要把他拉起来。
楚陵目光闪了闪,眸中飞速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曲泽溪会主动伸手来拉他,这情形比在场所有人都被定住还要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与不可置信。
默然片刻,楚陵并没有选择拉住曲泽溪的手,而是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对曲泽溪道:“奴才身上太脏,不敢冒犯宫主。”
说着,他还伸出手来,让曲泽溪看了看上面触目惊心的水泡和血迹。刚才他伸手去抓炙阳链,虽然伤的不像那个侍卫一样严重,可是自然也被灼伤了。
曲泽溪低头看了一眼,他本来是气质清寒冰玉之姿,这一动作,颊边黑发拂过脸颊,却又有种惊心动魄的妖冶艳丽。
这明明是两种迥然不同的气质,出现在他身上,竟然毫无违和之感。
楚陵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太过金玉其外,自然就容易让人忽略了藏在其中的败絮。
他眉毛拧了拧,身上隐隐约约显露出一种如刀锋般的冷冽来。
在这个男人面前时,他并没有想象中沉得住气。
曲泽溪盯着楚陵看了片刻,而后十分自然的将手收了回去。
他淡淡道:“小七,你要逃跑?”
语气十分自然,像是跟朋友谈论明天的天气怎么样。
好像就算真的回答“是”,也完全不会有什么影响。
然而楚陵还是矢口否认。
他低声道:“没有。奴才身正不怕影子斜,是这炙阳链有蹊跷,所以奴才自救而已。宫主修为如此高深,自然可以亲自查看。”
意料之中的回答。
曲泽溪道:“所以景清之事也跟你没有关系了?”
楚陵:“……”
楚陵摇了摇头:“当然没有。”
回答的斩钉截铁,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曲泽溪道:“小七,我既然到这来,就不会害你,但我要你的实话。”
楚陵愣了下:“可这就是奴才的实话。”
他盯着曲泽溪的眼睛,丝毫不肯退让半步。
曲泽溪轻笑一声:“那好,小七,我只当你说的就是实话。”
“此事当然不可能不了了之。”
“那么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找到真相。”
“要么……找人来承担。”
“既然不是你,那自然就是别人。”
话音落下,他目光落在被绑在刑架上的少女身上:“你过去,亲手杀了她,此事到此为止,与你再无半点儿干系。”
楚陵:“……”
此言一出,楚陵下意识顺着曲泽溪的目光望了过去。
他发现兰儿竟不知何时恢复了意识。
对方一对盈盈妙目望着他,不知是不是听见了曲泽溪方才所说的话,其中隐有水泽。
楚陵皱了皱眉:“即便不是奴才,也未必就是她,少主即使身上有伤,也不是一个没什么修为的人可以对付的,宫主这么做,难道是想纵容真凶逍遥法外?”
“原来你也知道……”
“一个弱女子无法杀了景清?”
曲泽溪声线清冷,眸中终于带上了一丝嘲讽之意:“我此刻站在这里,岂不正是要纵容真凶逍遥法外?”
楚陵:“……”
楚陵看着他,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曲泽溪笑道:“万般破绽,你皆可以不认,但既然如今有人亲眼目睹,摄魂之术你该如何应对?”
摄魂,修真界禁术之一,无论生死,都可以强行将魂魄锁于身体之中,对其进行操控与逼问,但中术者必然会受尽折磨化为厉鬼,一段时间后彻底灰飞烟灭。
楚陵的九曲玲珑术其实就是改良过的摄魂术,但是没有摄魂术这样重的戾气。
楚陵道:“摄魂是修真界禁术,浮华宫既然是神明后裔,怎可用这样的术法。”
曲泽溪笑了一声:“你觉得琼丹和赫连逸还会在意这个?”
楚陵轻声道:“只要宫主会在意,那就够了。”
曲泽溪唇边噙了一丝凉薄的笑意。
他缓缓道:“既然恨我,连让我拉你也不肯,难道还奢望我的庇护吗?”
楚陵没有说话。
蓦地,九歌嗡鸣一声,割断了束缚着兰儿都绳索,少女立即自刑架上跌落,伏在了粗糙的地面上。
地面与伤口摩擦,兰儿不由发出了一声极为痛苦的闷哼。
楚陵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奴才还以为,宫主一向都是很怜香惜玉的。”
“分人。”
曲泽溪慢条斯理的笑了笑:“小七,今天你与这姑娘,只能有一个人走出这。”
“是谁你来选。”
“不管你怎么想。”
“恨我还是怨我。”
“这都是我看在阿苑份上,能够给你的最大仁慈。”
楚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