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未央湖畔。
黑色的夜幕,黑色的湖泊,一栋散发着微光的独栋别墅里。
“师兄。”周芷珊端来一杯茶水。
她穿着粉色的居家睡衣,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柔顺地从右侧肩膀落下。皎洁的脸蛋就和月亮一样。
一楼大厅,林承德坐在沙发上,双手紧扣在腿前,眉头紧锁着。
沈修竹那边还没回消息
“你再把你们在阴阳道中发生的事说一遍。”
林承德再次要求,手里拿着一份研讨会的材料做仔细对比。
周芷珊只好重复第七遍。
“狄罗。”林承德念着那个恶魔的名字,“应该是暮色古堡副本中碰到的”
“沈然他事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只要我们这边有个准备,就说是沈修竹给他的,也不会被季家拿来大做文章。”
他用手揉了揉眉心。
“我觉得季家无非是想打压一下师侄他的成长速度。”周芷珊说出了她的看法。
“你不懂。”
林承德示意让周芷珊离开。
“那师兄你早点休息。”周芷珊抿唇走开,回到她的静坐室。
少女盘腿而坐。可闭上眼睛,内心却始终沉不了。
各种念头纷呈。
很奇怪。
本来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但她嗅到了非同寻常的气味。
种种都像是在告诉自己:这件事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半响,她还是没想出原因。
不过,沈然“锒铛入狱”,个人档案上还多了个“污点”。
这对于自己来说似乎也算是好事
老爷子到现在为止都没给自己一件神器。
“叮铃铃”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周芷珊自嘲,沈然一出事,自己的心境也被紊乱了。手机居然都没关。
“嗯?”
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
周芷珊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带着紧张和恳求,询问情况。
“周元霜?”周芷珊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与此同时。
别墅的另一个房间中,那个老人也刚刚挂断电话。
电话是一些老友打来的。
都是让自己劝月稳住。
还有明天就会过来登门拜访的。
此外,
季家那边给的回复就只有一句,“过来谈。”
“看来已经是确定了。”
“那个女人出面了吗”
对于季家的那种口吻,周虚清叹了口气。
这下子就麻烦了。
自己肯定拉不下老脸过去,和他们掰扯。
让林承德去?
可林承德的身份还不够,并且也理亏。林承德也没那实力可以强行带人走。
周虚清于是给沈修竹打了通电话。
拨通了。
“等。”沈修竹只平静地说,“等沈然醒了,只要他说想回来,那我就去把他带回来。”
“只要他想?”
周虚清眉头微皱,产生了迟疑,“会不会不讲理?”
“不讲理的到底是谁?”
沈修竹的语气有些冷淡,“那个女人不是早就在法律意义上断绝了和我沈家的关系。”
周虚清在对方的声音中听出了罕见的情绪,本想劝,但又沉默。
挂断电话。
夜幕下,沈修竹的眸子里散发出了冰寒之气。
“慢了一步。”他自语。
前面忙帝国和联邦两边的事,并且也没料到沈然居然碰了异世界的超凡恶魔,这下让季家提前抓住了把柄。
“季文斌今天现身了。我没出手。”
倏然间,黑暗中响起一道声音。
阴影里好像有个人身轮廓。
“展示一下我们的态度就行了。”沈修竹淡淡道,在黑夜中负手而立。
沈然显然没有门路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此时。
他还待在那个黑暗的地下洞穴里。
看着一个个鬼物排队进入到洞穴深处,就和节假日的娱乐场所一样,
效率之低,要隔十几秒才能前进两三步,令人不免抱怨。
“也太慢了吧喂!别插队。”
“别装没听见,就那个死老头,就是说你呢!”
“这么大岁数了还不知礼数?真不害臊啊你。”
“我的身体里容不下不讲文明的家伙,赶紧回你原本的位置!”
突然,沈然和保安似的,冲着一个脱离队伍的老人大喝。
别说,
那个老人还真的被吼回去了。
这一幕是一种意象,并不代表沈然体内真的有个地下洞穴。
只是意味着他正在吸收先前通过大阵所汇聚的那些阴气。
倘若不是种子能够吸收阴气的话,
沈然想,大概率就是要像前面在餐桌上喝肉汤一样,自己来把食物给“吃光”。
“就算种子在吸收阴气,但身体的此番变化恐怕也绝对不小。”
沈然忧心忡忡。
时间逐渐流失,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些排成长队的鬼物总算是快要走完了。
沈然的意识也从深层次梦境慢慢上升到了浅层次。
他走出了那个诡异的地下洞穴,又回到暮色古堡,并看见可怕的变化。
挂在墙壁上的巨大油画,画中的内容变成了一团黑呼呼的东西。
像是一团乌云,像是一团黑色的马赛克。
充满了不详。
应该是快要睁眼苏醒了,沈然逐渐心绪浮躁。体内堆积满了负面情绪,恐慌、压抑、焦虑。
“阴气的影响可真是糟糕透顶。”
沈然难受,像是精神类疾病发作时的状态,还好理智并没有崩溃。
脚下的波斯地毯突然变成了活动的万花筒。
沈然脚下落空,掉了进去。
四周全是沿着一条条对角线对称、重复、旋转的几何图形,以及一朵朵绽放的妖异花朵。
“该死!该死该死”沈然咬紧牙关,闭眼死死忍耐。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意识正在重返大脑,灵魂和这具“污染严重”的身体结合。
最糟糕的阶段来了!
但就在自己经历着暴风雨大海拍打的冲击时,上空突然出现了一轮白色的太阳。
乳白色的阳光如同能解毒的牛奶,洒落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沈然的痛苦瞬间得到极大的缓解。
世界也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炽光
“他要醒了!”
远方传来陌生的人声,又渐渐变得清晰。
“快准备好镇静剂!”
“除了我和岑绍以外,所有人立即离开,不要对他产生影响刺激!岑绍,你再次检查一下束缚带有没有扣好”
“”
嘈杂的脚步声。
好吵。
真的好吵啊!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像是在自己的头皮上跑马,雷声轰隆隆。
光怪陆离的梦境迅速支离破碎,沈然只觉得太阳穴被尖锐的锥子刺了进去,并被人用力搅拌。
现实中的疼痛唤来了清醒他的眼皮子动弹了一下。
终于,沈然艰难地睁开一丝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漆黑的屋子,只有旁边摆放着一架医疗仪器,散发冷冷蓝色的微光。
沈然一愣。
他动不了。
自己的全身居然被一条条白色的绷带给绑住,又用四条牛皮带牢牢裹在一张病床上,如同木乃伊般。
而两个像是医生一样的成年人正围在自己的左右,如同观察实验品。
“吼!”沈然顿时勃然大怒,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情绪从心底间爆发,理智顷刻间崩溃。
哐当!哐当!
整个钢床发出吱嘎作响的声音。
“嘶——”
其中一个成年人口罩下发出抽气声。
沈然此时的眼瞳,原本白色的智天使之环居然变成了黑红色,像极了血浊之圈。
和曾经的神圣威压不同,如今他的眼睛更像是通往地狱的门户,里面好似封存了百万鬼怪。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
在那个穿着白色医护服的成年人身后,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个类似鬼影般的可怖人形生物。
“去死吧”沈然血浊的双眼中充满了兴奋,发动天煞,那鬼影便一爪撕拉向那个家伙的后脖颈。
“啵”
可就在这干钧一发之际,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
嘭!!!
一股无形的恐怖冲击波袭来,房间里刮起飓风,那个鬼影直接被轰碎成无数粒子。
“哇啊啊!”
沈然受到巨大的反噬,肚子像是被人狠踹了一脚,疼的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疼,身体痉挛。
“还真是被恶魔附身了的小狼崽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杀人?”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左边的另一个“医护人员”。
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有些英俊,有些潦草,微卷的长发从中分开,胡子拉渣,大约四十来岁的脸庞。
咔!
男人直接伸手掐住沈然的脖子,
让沈然瞪大了眼睛,声音无情,“看来我需要教你第一个规矩,在这里要老实点。记住了吗?”
大手仿佛钢铁浇灌而成一般,不断用力,
沈然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剧烈,但始终没有恐惧到用眼神求饶,嘴巴里更不曾发出呜咽声。
男人终究还是松开了手,眉头微皱。
接着,
他又舒展开眉毛,忽的一笑,“挺倔的,不知道是恶魔的缘故还是你的天性”
“总之,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先老实躺着别动。别让我们多说废话。”
说着,男人又用眼神示意。
另一个真正的医护人员立马重新给沈然注射各种针剂,并紧张观察仪器屏幕中的数据变化。
效果还是有的。
慢慢地,沈然醒来第一时间的血浊眼眸,此时清明了许多。
他又用挣扎示意。
撕拉——
那个男人手指如同刀锋,割破封住沈然嘴巴的绷带。
突然又一言不合就用手掌给他嘴巴捂住。
“呜呜”
沈然又一次瞪大眼睛,只能勉强发出嗡嗡声。
“这里是季家。经过周芷珊、李冠等人在研讨会上的证词,你现在被确定为一级危险人物,暂时由我们接管、审查。你有没有异议?”男人提前说。
季家?
一级危险人物?
关押?审查?
沈然岂止是愤怒,简直就是愤怒。
自己居然在昏迷时被季家抓来关起了?林承德他们呢,听雨竹院,三叔呢!
可这个男人手掌异常用力,像是如来佛祖的五指山,把孙猴子都给镇压五百年。
沈然强忍住愤懑,点头。
男人这才松开了手。沈然得以大口呼吸,并咬牙道,“你们就不怕我身后的周虚清爷爷和月大人找上门来吗。”
“哈哈哈。”
男人闻言哈哈一笑,又嘲弄似的摇了摇头,“沈然啊沈然,你知不知道,从我们第一天喊周虚清上门来领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天时间。然后怎么样,他丢得起那张老脸,敢来吗?”
顿时,沈然一愣。
“至于月,还是别念着他了。”
男人拍了拍沈然的肩膀,“放松,别的先不谈。你也算是他们精心栽培出来的年轻人,表现好一点,可以不?”
沈然按捺住所有情绪,躺回好在病床上,又冷冷地看着那个医护人员在自己身上到处扎针眼,
“你们想要废了我?”
“你还是先别说话了。”
男人眉头一皱,又用封条给沈然的嘴巴给堵了起来。
这少年真的是,脑子里在想什么?
真要废了你,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这种情况下啊。
蓦地,男人用余光瞥了眼伸手不见的右方。
那里有一面玻璃。
玻璃的后方是隔壁房间,里面还有几个人,站在黑暗里,从这里根本看不见他们的真容。
但那几个人正看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