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需要他......
心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南希顿了顿,还没有脑子一热。
她敛去眸中的光采,重新梳理一遍全部事情,然后启唇,“可以。”
一旁,巴桑大惊,然后也是快速保持镇定。
只是心潮跌宕起伏。
巴桑扭头看向坐在角落,靠着墙壁的女王,很着急,血液都变得滚烫,想替她开口发话。
但下一秒,巴桑就彻底完全冷静了下来。
“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好好谈谈,各方面的协商吧。”
沈然突然露齿一笑。
草!!!
巴桑心里怪叫,飚出一句脏话。
南希早有预料,很平静,只是抬头看了眼那个男人,“...厉害。”
沈然盘腿坐下,笑眯眯地,“这次就认真,好好谈谈吧。”
南希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小觑你了。”
“说的好像给你设套一样。我又不是你,最毒不过妇人心。”
沈然随口道,“我只是解释清楚,梳理了一遍来龙去脉。”
南希的脸上又挂上了一种嘲讽的笑。
“一,的确有来自黑暗宇宙的巨大危机,远超万物母貘,可能正在向我们迫近。”
“无论是你们,还是我们,现在都可以叫做是全新的危机纪元。”
“乐观一点,毁灭打击可能在一百年以后;悲观一点,也许就在明天。”
“二,我们有应对未知与恐怖的办法。”
“交给我!”
“我来直面。”
沈然一字一句,双眼盯着那张熟悉的脸蛋。
南希真的,真的很欣赏他。
不仅仅是基于楚幼的好感、依赖印象。
作为名为南希.白的坎布拉族女王,
她对腐旧落后的族人一点也不报以好的看法,那些家伙总是在阻止反对自己;
相反,她对于更具有创新、更敢于牺牲的这些深蓝用户有一种正面的倾向性。
所以南希用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明澈透亮,如一泓清泉,回应着对方的视线,
“想多了。”
这是她的答复。
沈然保持着微笑,像盘狮子头一样,手掌里转动着那个未知生物眼球。
“不会是你。”
南希说,
尽管她知道,
她知道,接下来的一番话太没底气,“而应该是我们。我们最先探索黑暗宇宙,我们应对危机与挑战,我们解决,我们坎布拉族人来开辟前路。”
对方脸上还是挂着不变的笑。
南希的视线开始往下移,“在无数年前,就是我们,率先接触,并运用万物母貘......”
“那你再考虑一下吧。”
沈然站起身,
轻描淡写之间,旁边的巴桑再次不能动弹。
其脚下出现大量沥青状的黑色粘稠物质,眨眼间整个人就形成了一个雕塑。
“一如既往的配合。”沈然笑,随后转身走出房间。
就在他即将跨过门槛之时,
沉寂的房间中,那束白光照耀下的女人终于开口,“把《浑源天元相图》交出来。”
“你说的没错,现在我们双方都处在前所未有的危机纪元中。不要告诉我什么受道德束缚,如果是那样,当年的获胜者就应该是尼安德特人。迈入全新的下一阶段,必然要改造全新的一切!你们已经不是当年的人类了,自欺欺人,真以为初心不改吗?”
“交出那部关键回路,我们双方才有真正交谈的可能。”
“......”
顿了顿,沈然始终没有回应,他走出房间,砰的一声,大门关闭。
“沈然!!!”
后面爆发出一声不甘的大叫。
......
......
一番长达两小时的谈话。
过道中,空无一人,安静得落针可闻。
但摄像头有很多。
沈然知道,无数双眼神正看着自己。
他保持着自信洋溢的面孔,一路走过这条长长的走道。
一楼,客厅里挤满了人。
沙发椅子早已被分配完了,剩余的更多人群就站着。
沈然出现,原本嘈杂的环境立即安静,众人纷纷眼神各异地看着他。
“怎么样?”
沈盈盈和李信从沙发上站起,赶忙上前。
沈然环视了一圈,耸肩,“一般。不过对方情绪完全失态了,主导权在我们手里。耗点时间吧。”
许多人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也有不少人,面露难色。
心想说:为什么后面就不进行转播了?
嘴上说大家公证,一起讨论,争取求得各方满意的结果。可一到关键时刻,沈然就完全武断,最后听他一个人讲如何如何,这叫个什么事?
“银河科技方面,星月光他们发来致电...”
李信低声说,“沈哥,我估计这些家伙的注意力怕更多是落在了那部什么天图上。连周政那家伙都在问。”
“嗯。”
沈然点头,“没事,安排一下吧。”
不久,就是当天下午时分。
雨停歇。
天地宛如一幅细腻温婉的水墨画,远方的山脉静静铺展在天幕之上。
银河科技方面,一共来了两个。
第一行政官星月光和第二行政官森木。
主要问了和那个坎布拉族的南希女王的交涉进程,关于那个疑似来自黑暗宇宙未知生物的诡异眼球。
“的确是有一个巨大的危机。”
沈然道,“不过也是一种机遇。”
实际上,时代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剧变,肯定是巨大的危机与机遇并存。
沈然称,接下来要适当散布“危机纪元”这一概念。
星月光他们心头一沉。
最后,
临走前,森木才试探性地提了一嘴《浑源天元相图》。
“不可能。”
沈然的态度很坚决。
相比于这部回路图所会引发的代价,他宁愿一个人来承受所有诅咒。
星月光他们走后很久,沈然都保持着原样。
独自伫立在山头上,负手而立,鸟瞰着仿佛碧玉被镶嵌在地面的未央湖。
夕阳西下。
“是金色?是血色?”沈然有点分不清,血好似将未央湖所染红。
身后响起脚步声。
一个半人半猿的生灵,从树林中穿出。
“也是耍上酷了。”
王阳还带了楚幼,“现在是真没啥事可干?就等对方松动意愿?那你陪她几天。”
楚幼抿唇,觉得沈然的背影很近又很远。
楚幼就在现场,
王阳也没隐瞒,一边摘草吃,一边聊,“应该没人比你更了解那什么万物母貘的本质。真的有那么危险吗,那部回路图。”
没有应答。
王阳哼了声,“行吧。你自己决定,只是别急躁,你是想在黑暗宇宙中寻到另一条进化路?很好。别急躁,沈然你干万别急......”
王阳离开了,就剩下楚幼和沈然站在这个山上。
傍晚来临,夜幕笼罩下。
附近亮起万家灯火,金碧辉煌一片片。
楚幼眼珠子转溜,正想找点话说来着,旁边的男人忽然问,“技术有错吗?”
“不知道...”楚幼摇头。
她也感觉到,对方好像处在一个抉择阶段。
楚幼咬了下嘴,“没有错。”
“明知道这项技术的出现,会引发后患无穷的剧变,为了提升还是要推行吗?”沈然道。
楚幼摇摇头,“你有负罪感干什么。虽然大家表面上很听你的话,但你又不真的是他们的家长。”
这倒也是...
沈然看着未央湖中的那栋房屋。
他和南希都在一种“煎熬”的等待过程中。
自信是一定需要展示出来的,
但,危机纪元也是名副其实的。
在黑暗宇宙中,傲慢一定是最无解的毒药。你很强,一定有比你更强的,你很弱,一定也有比你更弱的。
现在的情况是,谁都不敢闭眼,不确定明天的太阳是否还能照常升起。
南希像是一个剑士,她忍受着对于坎布拉族人来说最难抵挡的死亡气息;沈然同样是一个绝世的剑道宗师,等对方先出剑,然后一击封喉,反杀。
“不急,不要急躁。”沈然想起王阳刚才的话,最大的敌人往往存在于心中。
他打心底里还是不想公布《浑源天元相图》。
万物母貘这一外来生物的特性,就是吞噬。
这条路推到极尽,就是吞噬万事万物。
公布羽化图,自己是英雄;公布浑源图,自己会是未来世界崩坏的罪魁祸首。
无数年后,所剩无几的人们会发现:
胜者,不是人类,是那个不可名状的外来生物。
沈然忽然感到气闷。
诅咒效果还是发作了——头顶绚烂的星空,像是一双双死者的眼在盯着自己。
他想起很多年以前,看过的一部科幻小说,面对外星人入侵,一个叫做雷什么的家伙,以毁灭整个太阳系作为代价,试图以此来要挟外星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来着?患上恐日症?被家乡的人民用石头砸死掉?
“沈然。”楚幼发现了沈然的异状。
沈然摆手。
他坚持着,抬头仰望星空。对视敌人,然后才能找到对方的破绽,从而战胜不是吗,
“其实,有能实施的方案,只是会需要一段很漫长的时间。”
《浑源天元相图》没有错,万物母貘也没有错,这玩意儿不是寄生,并不会对人类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犯错的只会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那其实还是有遏制、解决的手段。”沈然想着,“后续能在黑暗宇宙开辟新天地。”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是坎布拉族。
它们可能会通过《浑源天元相图》,在短时间内想办法造就出一个超越自己的存在,然后先行打赢这场内斗。
念头到这里。
沈然立马选择放弃。
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是绝对的主导权。
白白交出去,和对方进行一场囚徒博弈,太傻。
“没错。主导权在我手里,不用慌。”
沈然彻底梳清念头。
一个毫无杂念,只剩下等待、出剑、反杀的剑士...
另一边。
黑暗的监牢中。
南希面壁而坐,她紧闭着眼皮,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过去了五六个小时。
相比之下,
南希所承受的更多。
己方其实已经没有手段可以限制那个男人了......
她的支撑,就快到达极限。
心魔般的杂音都出现。
其中一个让南希惊悚,“忘了母族吧,没有什么能逃过终结的命运,要进化也就必然抛掉过去的一切。现在,未来的方向在哪里......它们就快要来了,这个世界会如泡沫破灭。快点做出抉择,南希,还是楚幼?”
唰!
南希猛地睁开双眼。
大汗淋漓。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尽快回到族内。四周的黑暗令她焦虑不安,她维持着最后一丝骄傲,佯装镇定,“沈然,我们再谈谈。”
十分钟后,沈然出现。
咔!
强光照射,同时各个角度的摄像仪开启工作。
“关掉。”南希脸色有点苍白,咬着嘴唇,“我们两个谈谈。不是正式谈判那种。”
“可。”
沈然简短的回答。
心里也是悄然松了口气。
“放我回去...”前前后后三次谈判,南希彻底没了女王的风范,她趴在地面,近乎于恳求,“我会全力阻止战争。然后双方保持目前这一局面。就危机纪元一事尽快想办法协商。”
沈然看着对方一会儿,竖起两根手指,“两个请求。”
同样是“请求”,这家伙现在就是真的完全占尽了上风。
“第一个,你不能恢复原貌。”
南希抬起匪夷所思的脸。
“第二个。”
沈然道,“不是需要我的《浑源天元相图》才好向他们交代吗,用不着,我本人陪你回去。”
“......”
南希又低下头,“果然...大罗出了问题,你要脚踩我们立威了是吗。”
“你应该庆幸,你终于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不然,在来自黑暗宇宙的毁灭危机之前,一定是我先毁灭了你们的世界。”沈然道。
“......让我保持这副模样,你把我带回族内。”
忽然,南希抬起头,已经是凄惨地看着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沈然你真的要对我实行‘牵羊礼’吗。”
“要么,让我寻到把她的记忆剥离出来的办法,然后你可以直接死去,不必再忍受这一切;要么,你现在必须接受。”沈然站着,身材修长,居高临下,眼神冷冰冰地。
“......好。”
南希重新埋下螓首,一言不发,她仿佛匍匐在对方的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