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海舰队在歼灭虫族以后,便开始远征,加入了对抗墟兽的战争。”
“墟兽比虫族更加凶残,更加危险,蓝海舰队的战士也是人,会受伤,会死亡,但没有人畏惧死亡,我们早就宣誓要为身后亿万平民而战,将所有的灾难都拦截在家乡之外......”
“可是......我受到了‘墟’感染啊......”
林苓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然后又咬了一口手里的月饼,用以压抑住自己的抽噎声。
“按照舰队的规定,受到感染的人员都会被送到一片封闭星区进行隔离,等待墟兽的研究出现重大突破,能够做到阻断这种感染为止......
但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绝望者的梦。
墟兽的感染是无解的,就连擅长净化的心灵神尊都做不到驱散......
被确定感染的那天晚上,我悄悄离开了营房,开走了白蛇号,独自逃离舰队,驶向星海。
我不怕死,真的,我只是害怕被关在密闭的星球里等死,我还没见过极光,没谈过恋爱,没吃过佛跳墙,没抓过帝王蟹......
征战数百年,回顾我的整个人生,除了爆星就是航行,是无数个大大小小的任务,我甚至连临死之前的走马灯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总不能是学生时代做不完的卷子,背不完的课本,上不完的体能课吧?
我,我总得......放松下来好好看一看这片我用一生去守护的星海。
哪怕只是临死之前看一看也好。
所以,我做了一个......逃兵。”
她嘴里塞着不知道什么馅料的月饼,声音模糊不清,但眼泪依旧在不断滴落。
“我不是故意要害阿云的。”
“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还是个我以前都接触不到的强者,就像小时候同桌看的那本小说里写的男主角一样,我只是想在死之前知道喜欢一个人,被一个人喜欢是什么感觉......
我都想好了,等灵魂里的感染压制不住的时候,我就跟他分手,然后自己找一个地方引爆白蛇号。
他不会知道我死了,只当我跟他感情破裂,然后我回了蓝海星就好,反正大多数感情都走不到最后的不是吗......
但我没有想到,星舰的供能法阵因为长久积累的损伤越发严重,再加上我又不敢驶向舰队的补给点进行更换或修补,终于在古特尔星附近彻底停摆。
逃离舰队已经两百五十多年了,按理来说我应该知足了才对,但越是到了这种时候,我就越是不舍,总想着再过几年,再过几年......我真的是一个很糟糕,很差劲的巡星者啊,我弄丢了身为巡星者的荣耀。”
林苓俯下身子,抱着自己的腿,将哭花的脸埋在膝盖间。
苏槐想开口安慰几句,但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在一个失去所有,或者即将失去所有的女孩面前,所有的话语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他当然可以随便说些什么,实在不行上碗鸡汤也好,可说出来的话谁能负责呢?他只是一个来自未来的旅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段不被历史所在意的历史里。
他的力量,他的学识,他的诡计,他所有的一切,在这段历史面前都显得无比孱弱,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所以在这种时候,唯有沉默。
要是我现在已经是个神王就好了,苏槐想道。
林苓抽泣了很久很久,篝火旁欢闹的人群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女孩们在暖色火光的照耀下跳着部落间流传的舞蹈,因观众们的鼓掌与哄闹声而羞红了脸,这群普通而平凡的生灵丝毫不知整个世界的覆灭近在咫尺。
“我没办法离开这里,也不会离开这里。”
林苓擦干脸上的泪痕,看向那群欢笑的凡民。
“那群墟兽之所以会聚集在这里,朝这里涌来,说不定就是因为我呢?
墟兽的感染就是这么绝望的东西啊.....我的灵魂对于它们来说就像是涂满了糖浆的饵食,一旦被它们发现,就会前仆后继地,不顾一切地朝着饵食所在的地方移动,直到把一切都啃噬殆尽。
我逃不掉的。
失去了星图,我就算逃出了古特尔星,也只能在星海中流浪,迟早还是会有被追上的一天,除了把这场灾祸引向更多的生灵,毁掉更多的世界之外,逃,又还有什么用呢?。
我要是贪恋那有限的延续,跟着燕云离开,这儿的生灵都将因我而死。
我是个逃兵,已经玷污了一次舰队的荣耀,不想再让我所信念的,我所追随的东西再染上更大的污点。”
苏槐低垂着脑袋,依旧望着杯中自己的倒影,他说:“你不逃,就能避免这颗星球的覆灭么?”
“我可以。”
林苓挤出一抹笑容。
她想起了自己在舰队里的每一个日夜。
蓝海舰队,是每一位巡星者的家。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舰队战士,若是没有舰队的默许,又怎么可能开着一艘战略舰,从舰队的腹地一路安然离开,不受任何拦截呢?
巡星者为了舰队的信念,为了星海的安宁付出一切,最后在战争中受到感染,舰队自然不可能回报以冰冷的囚笼。
事实上每一个受到感染的巡星者都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
是被送往感染者集中隔离的星区等待虚无缥缈的希望,还是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拥有自己的有限的人生,绽放出绚烂的一瞬。
大多数巡星者都选择了前者,但也不会有人对后者抱有任何鄙夷。
离开之前,你甚至可以在舰队透支一笔不菲的财物,透支一笔足以使用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资源,只开走本就属于自己的星舰,还是林苓太保守了。
舰队的这种默认行为一开始受到诸多星海势力的质疑。
毕竟感染者迟早有一天会变成墟兽的一员,舰队的这种行为无疑在放任墟兽的产生,甚至任由这种不确定因素在星海中自由穿梭,相当于往宁静平和的星海里埋下一颗又一颗不知准确时间的定时炸弹。
但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每一个行走在秩序道路上的巡星者们都是受到过蓝海神尊注视的生灵,是秩序的延伸。
他们生于秩序的年代,选择为秩序而战。
自然也会由他们所追寻的秩序,送自己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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