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北回到临时搭建的帐篷时,满身泥垢,他也不讲究直接躺到床上。项阳则是点了一根烟。
“防洪结束后,我就结婚。”
听到他的决定,苏小北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项阳是个不婚主义者,虽然谈了几个女朋友,但是都没有等到谈婚论嫁。他笑了笑,说:“怎么想通的?”
“就是突然想通了。”
“你结婚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就一个大红包?”
“那你还想怎么?”
“给我当伴郎。”
“瞎搞,我堂堂的镇党委书记给你当伴郎?你还真想得开。”
“狗屁书记,你要记得,你首现是我兄弟,其次才是其他的角色。”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突然,苏小北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过电话,脸色显得凝重起来,嗯,啊,几声后,便挂断了。
望着一脸凝重的苏小北,项阳心里涌上一丝不安,试探性问道:“出什么事了?”
“县委,要炸堤。”苏小北表情很严肃。
“好事啊,领导们终于想明白了,这个浠水堤撑得过明天,撑不过后天,迟早都要走这一步。我去问一下牛大宝那边转移的怎么样了。”项阳听到炸堤的消息,脸上的表情瞬间轻松了不少。
“不是浠水堤,是西门堤。”
“什么?”项阳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了一下。拿着手机的右手,紧紧攥着冰冷的手机。
“我上午从西门堤路过,堤坝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公里,但是非常牢固。况且,那里是下游,水位还没有我们这里高,怎么就”项阳说着,突然停下了。联想到省长周建国要来调研,他突然就想明白了。
苏小北心里比他更清楚,他冷哼了一声,低声道:“在这防洪抗汛的关键时刻,还在搞吹嘘拍马这一套。”
“上面有上面的安排,炸掉西门堤,可以以最小的损失缓解最大的难题。”项阳解释道。
“缓解,只是一时之计,扬汤止沸远不如釜底抽薪。”苏小北心里有些窝火,他们拼了命的做事,就为了某些人头顶上的帽子。
“你要干嘛?”项阳一把拉住向外走的苏小北。
他了解苏小北,这样的事情他是绝对不允许发生,也是绝对忍不了的。
“我要去找徐县长,我要去找县委。”
“方案是上面定的,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出了问题自有人负责。”
“你这是不负责任的,项镇长。”
“你去了有什么用,炸堤是要层层上报省里,最终由省里拍板的。有些事是你我都解决不了的。”
听到这些,苏小北渐渐冷静下了,他思索着坐在板凳上,良久,突然掏出手机。
项阳警惕的望着他,问道:“你要干嘛?”
“我要向省防洪抗汛指挥部汇报。”苏小北坚定的说。
“你魔障了?这关你什么事?苏小北你知道越级汇报会是什么后果吗?”项阳质问道。
“一切后果由我来担。”苏小北没有理会,继续拨打手机。
“我靠!苏小北,你就是个傻子。”项阳冲他吼了一声,气冲冲离开。
二十分钟后,项阳又折返了回来,他望向正在低头出神的苏小北,叹了口气,不声不响的坐在旁边的板凳上抽起烟。
不知道何时,抽烟成了他一个深恶痛绝又脱离不了的习惯。
“我们到底为了什么?”许久,苏小北发问。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项阳叹了口气,“要想做事,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2012年6月12日星期二雨
西门炸堤了。
望着缓缓下降的水位,浠水堤的工作人员发出阵阵欢呼。只有苏小北心里明白,东临县失去了最后的屏障,东临县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这短短的十五公里上,整个浠水镇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上午九点雨势开始加强,苏小北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召开了动员大会。
“同志们,历史总是出奇的相似。在二十三年前,我们的前辈就是站在这条大堤上与洪魔搏斗七天七夜,发出了誓与大堤共存亡决绝誓言。三年前,我们的子弟兵,在这里发出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篇的豪言。如今,我们又站在这片土地上,脚下踩着的砂砾与石头,就是整个东临县的希望,是东临一百二十万百姓的希望。从现在开始,每公里设置五个人巡守,不轮班,不换岗,日夜坚守。在这关键时刻,党员要冲在前面,不畏难,不怕险,不惧累。谁要是敢打退堂鼓,我就要谁去堵窟窿。从现在起,浠水镇政府就设在浠水堤上,堤在人在,堤亡人亡。我们不妨再重温一下九八年的抗洪誓言:誓与大堤共存亡。”
“誓与大堤共存亡!”
“誓与大堤共存亡!”
“誓与大堤共存亡!”
“下面请项镇长安排任务!”
项阳拿出一张大坝地图,一一安排任务,强调重点坚守区域,如何解决管涌等问题,
九点二十五分,台风“梅花”的外围已经开始影响浠水,雨比之前更大了。县长徐茂林一行来到浠水大堤,他望着插在临时帐篷前的“堤在人在,堤亡人亡”红旗,回头对陈冬说:“把笔拿来。”
陈冬从公文包拿出笔,递给他。
徐茂林走到棋子旁,刷刷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对着苏小北说:“我听说你把浠水镇政府搬到大堤上了,很好。党员就是要有这种誓与天公试比高的干劲。从现在起,东临县政府也搬到浠水堤上办公,我就在这里办公,浠水堤什么时候守住了,我就什么时候下堤。记住,县委县政府就在你身后,永远是你的后盾。”
“徐县长,这恐怕不合适吧。”陈冬有些顾虑。
“没有什么不合适,他苏小北能做的,我徐茂林也能做。”
苏小北没有说话,只是从身上脱下救生服递给徐茂林,说了一句:“请领导放心!”,然后匆匆离开。
走了约百米,项阳把身上的救生服脱下递给苏小北:“拿着,我的水性比你好。”
苏小北一愣,说:“开什么玩笑,水性再好也不能在这里赌。你要对你的生命负责任。”
项阳见他不接,就直接往他手里一塞:“我待会就去物资保障处去拿。”说着,亲手给苏小北穿上,然后又说:“他徐茂林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就在你们身后?施压吗?”
苏小北刚要答话,便听到有人喊:“管涌,管涌”
两人来不及多说跟着人群冲向事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