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北手臂上被划了一刀,刀伤不深,只是血流了不少。李勇左脸有一块大的淤青,整张脸中的很高。张大林受伤稍重一些,后背被砍了一刀,流血不止。张彪受伤最重,身上中了好几刀,肠子被捅了出来。张大林和张彪被送到医院治疗,没有带到派出所来。
被带进派出所的八个混混几乎全带伤,头上个个都顶着大青包,看着苏小北等人,眼中都喷着火。
他们是地痞,地痞惯于欺软怕硬,苏小北等人以少打多,以木棍对付匕首、长刀,不仅没有吃亏,而且将他们打得灰头土脑,因此在喷火的同时却也有三分畏惧。
进了派出所,所有人都戴着手铐,不管正方反方,全部蹲在一间大房子里面。
正在里面的管教在发脾气时,郑冬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穿了一件灰色的t恤,满头的汗,到了警务办,二话没说拿起一瓶水“咕咚咕咚”灌进嘴里。
旁边的民警笑呵呵的说道:“郑队,这大热天也不闲着?”
郑冬擦了擦嘴边的水,说:“这群色痞就喜欢在这大热天惹事。”他又从箱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这才注意到里屋的嘈杂声,那眼神撇了撇,问道:“怎么回事?”
民警带着厌烦的语气说:“打群架的。一帮小青年天天搞得像古惑仔似的,真是不省事。”
郑冬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教鞭下面出优生。揍一顿,让他们长点记性。”
民警说:“现在的人,维权意识强的很。不打都要往你身上赖,打了的话,还不粘死你。”
郑冬打趣道:“怕了?”
民警耸耸肩说:“倒不是怕,就是觉得很恶心。”
郑冬放肆的笑了起来,然后挥挥手转身要走。
正在这时,里屋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他蓦的停下,侧过头,从窗户的玻璃上望进去。
熟悉的声音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我们是合法的维权。根据非公有制企业保护法规定,我们企业只需要向税务部门合法缴税,面对不正当收费行为我们有权抵制,面对武力收取的行为,我们有必要采取一切手段来维护自身利益。”
管教伸手就了苏小北一个耳光,怒道:“让你说话了吗?”
苏小北捂着脸,怒道:“身为执法人员也不能随便打人。”
李勇也凑过来,喊道:“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管教也不是善类,一脚就把李勇踢翻在地,冷冷说道:“都到这了还不老实,在我这里就要守规矩。”
站在一边的黄毛和他的那群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小混混哈哈笑了起来。
“在这里要守什么规矩?”郑冬在一群得意的嘲笑中走了进来。他瞪了管教一眼,继续问道:“是守我警局的规矩还是守你的规矩?”
管教见过郑冬,知道这个人脾气不好,便谄笑着走到郑冬面前说:“当然是警局的规矩”
话还没有说完,郑冬一脚便把那个站在最前面的黄毛踢飞了出去,黄毛没有防备,被这一脚重重踢在肚子上,趴在地上疼的“哎哟”
直叫。
管教还没反应过来,郑冬又是上前,对着眼前的一群小混混左右开弓,一巴掌一巴掌的扇过去,房间里立刻响起一片呻吟声。
房间外的几个民警听到声音,马上冲了进来。见到郑冬正在左右开弓,识相的都保持了沉默。
郑冬打完,甩了甩有些红肿的手掌,骂骂咧咧道:“妈的,本事不大,脸皮倒很厚。”然后瞥了管教一眼,说:“警局的规矩,就是绝不放过一个坏人。”然后又看向苏小北和李勇,又说:“但也绝不能欺负一个好人。”
派出所的副所长也在冲进来的民警当中,望着手上的苏小北,气的两眼冒火。
郑冬走过去,笑着说:“刘所长,这两个人交我给,您看可不可以?”
郑冬虽然现在还只是刑警队的副队长,但众所周知他马上就会成为刑警队支队长。二十五岁便成了副科级,而且他的妻子是县委常委纪委书记张双林的女儿,前途不可限量,就连局长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副所长正不知道该怎么跟郑冬解释,见郑冬主动提出要求,也就顺水推舟卖了他一个人情。
郑冬把苏小北带走后,副所长走到管教身边,呵斥道:“你t就喜欢动手,郑队长的姐夫你也敢打?再动手就给我滚回家去”
管教望着一瘸一拐的苏小北的背影背里一阵冷汗。
郑冬把李勇交给后跟进来的刑警,然后单独和苏小北进了会议室。
他先给苏小北的伤口上了药,然后拉着脸说:“五天两次,姐夫你到底要干嘛?这次要不是我赶巧碰上,你起码要被治安拘留。”
苏小北不服道:“为啥关我,我是受害者。”
“聚众斗殴,按照条例,各打三十大板。”
这次苏小北没有说话。
郑冬接着说:“我就不明白你这是为什么?好好的一个镇党委书记,正科级干部,现在被流放到一个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破村子,你说你还折腾啥?当官的最首要的原则就是服从,官字头上一片天,你要对上面唯命是从,要忠诚不二。谁都知道你在抗洪救灾中的表现,为什么有的人就青云直上、提名表彰,而你连贬三级、全县通报。还不就是因为你不服从上级安排,与领导对着干。在这样的体系中,哪怕你做得再好,领导也不会器重你。为民先要学会为官。”
苏小北虽然很认同郑冬的话,但也最不喜欢郑冬的话:“你少在这给我打官腔,什么为民先要学会为官,你这是不合实际的唯上主义。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两个人曾为如何当官交锋过许多次,以前苏小北是县委书记的秘书郑冬还有所忍让。现在他一落千丈,都成了村主任了,还这么认死理较死真,一点也不开窍。郑冬这次一点也没给他面子,说道:“所以你现在成了村书记,整天围着土地打转转。”
这一句话将苏小北打回了现实。
以前,他也是众星捧月、阿谀奉承的对象。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局长、镇委书记陪同,他虽然讨厌那些鬼脸,但心里也很受用。可现在呢,就连去请一个小小农技中心的技术员都要低声下气。
郑冬见他不说话,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也就没往深处说,转了个话题:“既然来了就回家看看,小菲很想你。”
苏小北尴尬的举了举受伤的胳膊,说:“这样回去,你姐又担心了。”
郑冬见他这样也没有讲话。
这时,刘所长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来,说:“情况已经查清楚了。今天是张大林的饭店开业,这帮小混混是去保护费,双方一言不合发生了冲突。您放心这群人,我一定严惩。保证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去那里闹事。”
郑冬见刘所长给了面子,也就下了台阶。
在官场多交友少结仇,这是铁的规律。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微不足道的敌人,就会让你身败名裂。
苏小北和李勇出来时正见到刘静在焦急的等待。在他们进去的近一个小时里,刘静打遍了所有能打遍的电话,找了所有能找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面帮这个忙。她第一次感到了孤独和无助。
见两人一个缠着绷带,一个捂着肿胀的半边脸,她心急如焚的跑过去问:“没有事吧?”
苏小北挥挥手,说:“没事,皮外伤。”
牛大宝吐着听不清楚的话说:“回,回家。哎哟哟。”
三人又上了苏小北的车,朝着桃花村的方向驶去。这次,他们再没有来时的兴奋,一个个蔫头耷脑的像霜打的茄子。
到了桃花村,苏小北便回了住处。李勇更是不敢见人,捂着脸回了家。
桃花村村委会,牛磊、王永言坐在那里,无聊的数着走动的秒针。突然感觉像少了点什么。
牛大宝继续坐在那里喝茶看报纸。
一切看似很平淡,但苏小北的心却经历着大涛大浪。
上次跟郑冬的谈话让他受了很大触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向阳说,要想做事,先要保护好自己。孙赶超说,好官不应该受委屈。郑冬说,为民先要学会为官。
可为官和为民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在我国,古代讲仁政。要为民以仁,提出了民本思想。经历了从重天敬鬼到敬德保民再从重民轻天到民贵君轻这样发展历程。在《尚书·五子之歌》也提出“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可是,在实际发展的过程中,却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官僚体系、官僚主义。为官以富己,从政以私权。在这套体系中,同流者博达,异己者贬谪。要做为民就要有权,要有权就要做好官,要做好官就要遵守官场的规则,遵守了官场的规则那就很难真正为民。
在这样的死循环中,苏小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