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里在开会,县里却炸了锅。
徐茂林调动了一切可调动的资源,常务副县长赵生亲自上阵,信访办主任吴军,纪委副书记的张松,公安局局长张凯一行四人坐着车飞速赶往衡阳。
他没有想到,抓了一个苏小北竟给自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他又给张双林打电话,问:“苏小北的调查情况?”
张双林拖着虚弱的声音说:“领导,我的身体不好,住院了。”
徐茂林不满地说:“那你好好休息,这段时间就不要操心工作的事了。”
挂了电话,他很快又给政法委书记艾春打电话,要求详细了解苏小北的情况,并及时汇报。通完话,他又调了车往省里匆匆赶去。
省里的会已经开完了,周建国小心翼翼的跟在侯部长的后面,弯着腰说:“老领导既然来了,吃了饭再走吧。要不然人家会觉得我们江南省不懂规矩。”
侯部长摆摆手说:“我是要回老家的。哪里的饭菜都没有老家的可口啊。”说完也不在乎周建国的感受便径直走开。
周建国便拉住蔡永哲半开玩笑道:“老兄,有什么事你多给我指点一下啊。首长的心思你最清楚。”
蔡永哲说:“哎,老哥,你碰到首长的逆鳞了。”
“啥意思?”周建国不解的望着他。
“老首长是哪里人?”
“岳西人啊。”
“那苏小北呢?”
这一问便把周建国问愣住了。他虽然是一省之长,封疆大吏,但对一些基层人员的档案确实不是很清楚。
蔡永哲临上车前给了他一个神秘的微笑。
他这才回过神来,忙跟侯部长道别。
两人道完别,他便回头严肃的对组织部刘昌源说:“马上把苏小北的人事档案送到我办公室。”
刘昌源点了点头,迅速打电话安排。
此时,曾杰已经处理完了桃花村集体上访的事,身心疲惫的站在周建国办公室门口等着。
周建国没有理会他,直接进了办公室,然后关了门。
过了一会组织部刘昌源部长匆匆来到周建国办公室,看到曾杰还在门口站着,笑呵呵问:“怎么。省长还在发脾气?”
曾杰叹了口气,尴尬的说:“还请部长大人给我求求情啊。”
刘昌源笑了笑没有回话,而是敲门进了周建国办公室。
其实一个人的性格除了与他先天的基因、后天的养成有关系,更与他身处的环境有关。生在高原的人性格朴厚,生在平原的人更加耿直,而出生在江南水乡的便弯弯绕多一些。而刘昌源便是出生在华北平原,喜欢直来直往。所以进去将苏小北材料递给周建国后便说:“首长说的事确实很重要,但也有点大题小做。现在那个地方没有上访的人。有的人钻制度的空子,拿着上访来获取自己的利益,形成专业上访户。像这样我们就要出重手,否则政府机关的权威何在。”
周建国放下手里的资料说:“昌源,你说的我何尝不清楚。只是这件事吵到了老首长的头上,实在是该死啊。”
刘昌源又说:“外面风雨急飘摇,我自不动稳如山。现在调查清楚是关键,如今曾书记就站在门口,他好歹也是一方大员,给他个机会将功补过你看呢?”
周建国笑着说:“要不说你是江南省的老好人。”
刘昌源说:“我只做江南省的老好人。只要江南官场稳住,就像首长说的,多一些团结齐心,少一些勾心斗角,这样我这个组织部长就不算白干。”
周建国笑了笑,然后冲着门口喊了声:“进来吧。”
曾杰听到喊话这才急匆匆进来,一个不留神脑袋碰到了门上。有些尴尬的望着周建国。
周建国说:“路要走好,屁股上的屎也要擦干净。”
这是点拨曾杰,告诉他要选好队的同时,还要做好事。
曾杰点点头,说:“请领导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建国这才换了一副脸说:“曾书记,回去好好查查这些事。东临的党政班子也该调整调整了。千万不能再惹出乱子。”
曾杰点点头。
周建国又说:“今天上午的事不简单啊。我建议涉及到此次投诉案件的全部降职处分。”
刘昌源有些惊讶,说:“就位这么一个村书记,处分这么多人,会不会太过了?”
周建国气愤的说:“他们把事情搞到这种程度,这不是给我们抹黑吗。”
曾杰战战兢兢的说:“事情缘由我调查过,事情虽然是这个事情,但确有一些夸大。毕竟苏小北挪用公款在先,纪委调查也是履行正常手续。”
周建国说:“问题就出现在这正常手续。这背后有没有人操控?有没有人在利用这公权力?曾书记看事情要透过表象看本质。而且这苏小北”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然后挥挥手说:“市里报方案,我们省里批。”
刘昌源和曾杰互相看了看,无奈的走了出去。
刘昌源的这份资料是苏小北的履历,在他们谈话的同时,周建国已经大体看完了。侯部长岳西人,这苏小北也是岳西人,再加上蔡永哲最后那神秘的微笑,他的内心猛地有了一个猜测,可是猜测就是猜测,无法证实,所以他也不好擅自推断。
七天后,江南省直接下文:
撤销徐茂林东临县县长职位,建议洛川市常委会下次会议予以追认。
撤销张松纪委副书记职位,建议东临县常委会下次会议予以追认。
撤销张凯公安局局长职位,建议东临县常委会下次会议予以追认。
撤销吴军信访办主任职位,及行政大过处分。
徐茂林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最令他感到唏嘘的是,自己没有倒在与省巡视组的对抗中,反而因自己的小动作马失前蹄。
现实就是这样,总会出人意料的给人惊吓。
同时,省巡视组接到一纸调令,从东临返回衡阳。
在返回的前一天,高洋与苏小北在项阳的墓地前见了面。苏小北拔掉了项阳坟头上的杂草,高洋则点了直言放到墓碑前。
两人严肃的交谈了一番,然后互相告别。
苏小北回来后去了洛川,在市人民医院见到了郑曼。
郑曼见到他喜极而泣,两人又是一番互相倾诉。
回到桃花村时,牛磊正组织村民将葡萄往外面运,见到苏小北,亲切的打着招呼。苏小北问他,这是往哪里运?牛磊说,你走的这段时间,省里的媒体给我们做了报道,还给我们拉来了销售商,现在正准备装车运往省城。
李勇的施工队也已经初具规模,正组织着承包县里的修路工程。他看到苏小北笑着说:“看来还是大领导的话管用啊。”
苏小北说:“你胆子也太大了。”
李勇不接话,换了个话题说:“你看我的工程队怎么样?”
苏小北说:“行,有模有样。好好干,争取带着大家致富。”然后他又问:“牛村长呢?”
李勇说:“牛村长正带着人在整理村东头的荒地。”
苏小北疑惑的问:“整荒地干啥。”
李勇说:“种草莓。你不在的时候,他最关注的就是这件事。天天问刘静这个选种怎么样?那个病虫害怎么防治?”
“哦。”苏小北高兴的说,“牛村长也进步了。”
这时,王永言插话说:“你走的这段时间大家都想明白了,你就是我们的主心骨,你交代的事,大家一刻也不敢停。”
苏小北望着一派欣欣向荣的桃花村,内心充满了希望。
他让牛磊带着去找牛大宝,牛磊将头撇过去固执的说:“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苏小北不明所以问:“这是咋了?”
牛磊不说话,李勇悄悄在苏小北耳边说:“我们也不知道,你被带走后,他就跟牛村长闹掰了。现在谁在他面前提牛村长,他都这幅死样子。”
苏小北想了想,便把他拉到了一边说:“我知道你这是为啥。但是你冤枉牛村长了。他那天跟审计人员说的话是我要他说的。他本来是不同意,但是我告诉他你是党员,党员要实事求是。再后来,他把我带出来,你在旁边是见到了的,要不是他事情会闹得很大,很可能大家都收不了场。”
牛磊还是很固执:“那也不能看你被带走了啥也不想招。”
苏小北说:“你又错怪他了。他找了很多人,甚至省巡查组的也是他找的,要不然消息不可能这么快传出去。他就是个农民,没有那么多关系。你叔比你清楚,他明白我最担心什么,自己能做什么。他守着桃花村,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带着村民一块往前走。就是等我回来以后把桃花村完完整整的交到我手上。”
牛磊还是很倔强,不说话。
苏小北拉起他,说:“走,跟我去找你叔。”
此时的洛川政坛早就炸了锅,东临县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空缺,跑官的人一个个往市里面跑,搅得乌烟瘴气。
市委组织部长于亮不厌其烦,到曾杰那里发了很多老骚,要求尽快敲定人员。可是县委书记和县长的人选他已经交到了省委组织部,省里却一直没有动静,本来选派县委组成人员只需要市里开常委会就行了,可是现在东临县上了江南省的黑名单,曾杰也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