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天花板……”郝然睁开了眼睛,右臂仍旧隐隐作痛,想来是还没好的彻底,周边环境不甚熟悉,但是大抵是在一处民宅卧房,陈列还算将就,但相比杨物的房间而言,这里算的上精致了,郝然头稍稍朝右一侧,窗台上堆叠着不少古书,显然主人常看常翻,不是个买书只为装裱之人,晨光从床边窗棱射入,不算刺眼,竟给郝然一丝宁静的错觉。
“好安静。”郝然双唇微动,看向窗外,可窗外血色天空依旧,他还是在那危机四伏的血灵界。
他一时有些想念那片蓝色天空了。
“你醒啦?”一道女声从郝然身边响起,郝然这才察觉身边有两道呼吸声,一重一轻,有人在他床边!
郝然汗毛倒竖,即刻翻身贴墙,身体自觉交叉身前作防御态,不过看到说话之人,随即软了下来。
“狗头军师啊……”郝然看清来人,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叶瑶儿把手中瓷碗朝床头一摔,杏眼圆瞪,瑶鼻轻皱,对这个称呼很是不服,喝问道:“谁是狗头军师?!”
另一位床边之人也不是外人,正是罗念真。
罗念真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微微蹙眉,看来很是不喜欢吵闹,“你们先聊,”起身推开房门,但离开之前突然回头道,“她照顾你三天两夜了,”随即离开房间。
郝然微微愕然,有些诧异,堂堂叶家大小姐照顾我三天两夜干什么?但既然人家都这么做了,软话肯定还是得说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脑袋还没转过来,嘴有些顺了,该打该打,”随即轻抽了自己两下,“叶小姐所来何事啊?”
“我父亲很担心你,派我来看看,”叶瑶儿见郝然给了台阶,她自是不好再气,又端起瓷碗,轻晃碗身吹了两口,下意识将汤匙递到郝然嘴边,可又突然意识到郝然已经醒了,自己这动作有些越界,忙把汤匙放下,脸上刹那腾起两朵红云,晨光撒于其上,一时郝然竟看见春光几许。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郝然脑海里无故冒出这句诗来。
“醒了就自己喝,”叶瑶儿强装镇定,装作不知自己脸上桃花几许,把瓷碗塞给郝然,“补气血的,比血草好,快喝。”
“谢谢叶小姐,”郝然接过道谢,摸不清这姑娘到底想干什么,叶家大小姐日理万机分分钟就能摸清他根底反制于他的主,这种事照顾他的事派个暗卫不全都解决了?用的着她亲自上门?不对,肯定有别的重要的事,“叶小姐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您就说吧。”
叶瑶儿闻言脸色突得一沉,郝然心底一惊,这姑娘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我问你,你是怎么从殷家手里活下来的?”叶瑶儿恢复成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叶家大小姐的姿态,问道。
郝然双眼一眯。
殷家骨头挺硬啊,郝然心道,叶瑶儿能如此问,必然是不知道殷家是为了他的铸甲所以要他的命。因此目前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殷家骨头硬,没把他手里铸甲的事同宗主说,且有能护住全族的底气,要不然族都要亡了硬骨头有个屁用,肯定得把他供出来换一线生机。一种是宗主已经知道此事,但是并未对外宣布。
但是他能好端端的躺在这里,很明显宗主不知道铸甲的事情。
“殷家没亡,只是付出了代价。”郝然开口就是试探,并未回答问题,他要看叶瑶儿的反应。
叶瑶儿瞳孔一缩,“你怎么知道?”
外界都以为殷家要亡,但身为血灵四天的叶家自然是知道内幕,殷家太上强行突破聚灵,正式成为第五宗师,同血神宗宗主谈判后,将殷家势力全盘撤出宗内,只留殷家子弟于宗内继续学习,且不任职任何职位,以此换取宗主原谅,这才保住殷家上下老小。
不过这代价太大,同断臂无异了。
但是他,一个昏迷了三天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叶瑶儿有些吃惊。
“哈,”郝然一笑,“叶小姐你告诉我的啊。”欺负这种胸大无脑的可太好玩了。
叶瑶儿何等聪明,“你诈我!”
“害,你我本是盟友,总得跟我说的嘛,何诈之有?”郝然忙打个圆场,怕把这大姐惹毛了回头走夜路暗卫抽冷子给他一刀。
“你真让殷持政学狗叫了?”叶瑶儿突然问道,眼睛都瞪大了一些,显然是对这个更感兴趣。
“如果我不是怕宋无反应过来整死我,别说学狗叫了,我能让他殷家人全来叫我爹。”郝然不屑道。
叶瑶儿被他这话逗乐了,笑的前仰后合,让郝然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殷持政岁数估计都能当你太爷爷了,你让人家学狗叫,”叶瑶儿笑的停不下来,虚捂樱唇,杏眸微亮泪光,泪花儿都笑出来了,“不过,你估计也有殷家想要的东西,但是每个人都有秘密,要不,你偷偷告诉我?”叶瑶儿美目望来,娇躯前倾,注视郝然,郝然甚至都能微微察觉她的鼻息,她静静的等郝然开口。
这家伙也在试探我!郝然心道。好一个叶家狗头军师,还是有脑子的!
郝然深知多说多错,铸甲估计比他想象的重要,他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不说算了,本小姐不稀罕,你记得把药喝了。”叶瑶儿起身,没有因为郝然不说话而生气,走到房门口,“等你好了再聊。”
随即离开,同等在门口的罗念真点了点头,出了宅门。
罗念真走了进来,坐在郝然身边,开口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李淑贞这个名字?”
与此同时,罗念真气势全开,全身血气激荡,无形的压力降临空间之中,似是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就会当场拍死郝然。
郝然这才明白为什么叶瑶儿会守在他身边了。
如果不是她在,他可能早被罗念真一巴掌拍醒审问了。
“你父亲对我恩同再造,我不可能伤害他。”郝然点出罗念真最担心的事来。
“……”罗念真没有说话,但是血气停止激荡,无形的压力散去,郝然心底长舒口气,这个环境也没法好好谈话。
“把事情说清楚。”罗念真道。他是不喜欢多说话的类型。
郝然从他从故乡掉落血田开始,讲到自己顶替杨物,被罗伯拜托出来找他结束,完整的讲述了自己同罗伯的故事,除了白玉台红爪等秘密没有讲,基本上什么都没保留。
郝然不知道为何愿意如此相信一个刚见几面的人,可能是因为他是罗伯的儿子,而罗伯也仅仅见他几面就愿意舍命救他吧。
罗念真听后深深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并未抬头,而是发问:“我爹,他过的怎么样。”
血奴圈本身,根本同好字不沾边。那里就是凡人的地狱。
“不好。”郝然如实回答。“只是罗伯不用上缴血丹。”
“你既然贵为阵法堂唯一的堂主,为什么不把他接出来。你的话想找一个凡人很容易的吧。”郝然问出了他一直疑惑的问题,明明可以挥挥手就改善自己父亲的生活,为什么十几年来从未找过罗伯?
“这里是我的私宅,”罗念真道。
“但是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郝然动耳一听,练气中阶的他,听力已经比凡人时期大大增强,果然,这院子里只有他同罗念真两人的声响。
“我连仆从都没有,”罗念真缓缓道,“凡是接近我的,不是带着目的,就是背后有世家想要拉拢我做事的。”
“我身边曾经也有值得信任之人。”罗念真道,“但是因为不愿意接受拉拢变成监控我的眼线。”
“被掳走活剐成骨架,扔在闹市。”
“我发现时,还剩一口气。”
“到今天都没有查出来背后是谁指使。”罗念真平淡的语气里充斥着滔天的恨意。
“如果我大张旗鼓的找一个凡人。”
“那我永远没有机会见到我爹了。”
“我爹也会成为某个势力用来胁迫我的手段。”
“所以,”罗念真抬头看向郝然,“我才没有找他。”
“我不敢找他。”最后一句话似抽走了这个年轻天才全身的力气,郝然能够感觉到他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世道下,人人身不由己,哪怕贵为宗门堂主,天下唯一懂阵法的罗念真,也不例外。
为了保护至亲,所以十几年都不能相见,连至亲生死都不可知。
何等的悲哀。
郝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当下的罗念真,相比已经知道父亲还活着的罗念真而言,他仍旧不知道许倾他们的生死。
虽然在这样的世道下,郝然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
但是没有再见之前,一切都只能是猜测,只可是猜测。
“起码我还能去看看他。”郝然拍了拍罗念真的肩膀,“你目标太大我去就好。”
“我爹还在血奴圈里?”罗念真没有在意郝然拍他肩膀,突然问道。
“是啊。”郝然有些纳闷。
“嘶!”罗念真整个人猛的站起!抓住郝然肩膀!
“那你必须在三个月内获得内门大比的资格,并且一定要当上内门弟子!”罗念真由于过于激动手上青筋暴起,双手深深的扣进了郝然双肩,原本处变不惊的他一瞬间变得失态。
“为什么?”郝然忙问。
“因为宗门马上要开始血奴圈清洗了!”罗念真急声道!
“三个月后你若不能晋升内门!”
“宗门将会让你亲手杀死血奴圈里所有人!”
“包括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