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学堂散学,孩子们纷纷同夫子告辞离开。
跑出庙宇,他们看到马车,好奇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询问赵巧月他们来干什么的。
赵巧月给他们都分了一小块糖果才回应他们说来找他们夫子的。
当孩子们知道他们找夫子有事,有机灵的就跑回学堂去告知了夫子。
见夫子跟随两三个孩子出来,赵巧月便带着宋娇迎了上去,留宋彦林守着马车,招呼还未离开的孩子。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孩子们也散场了,赵巧月打量一眼眼前的儒雅老者,她作揖道:
“夫子,小生读过夫子著作的《异族志》颇感兴趣,想要来找夫子探讨一番,夫子可否给。”
夫子打量着女扮男装的赵巧月,打断她的话道:
“姑娘,你弄错了,你说的书籍并非老夫所写。”
赵巧月讶异片刻,便收敛情绪。
一路走来,从未有人识别她的身份。
眼前的老者不愧是见多识广。
赵巧月道:
“夫子,这书即便不是你所写,也是你翻译的。
我来之前有打听过你的来历。
你曾经在国子监教语言。
后来因为战事,朝廷下令不再开设这门课程,你也就离开了国子监。
我打听过这里就是夫子的故乡。
夫子,我不相信三国之间不会再有往来,请你教我北金和大西辽官话。”
夫子摆摆手道:
“姑娘,请回吧,老夫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夫子,不懂姑娘说的异族语言。”
说完,夫子转身往学堂里落寞走去。
赵巧月抬脚跟上,却被他的下人拦住去路,吃了闭门羹。
她没有放弃,让宋彦林去村里租赁一空屋子,他们今儿就在这里住下。
赵巧月没有一直在学堂外等着,打扰孩子们上课就不好了。
于是她在宋彦林租赁好屋子的时候就离开了。
学堂后院,老者在走廊看书喝茶。
老仆人伺候在一旁道:
“老爷,那三人已经离开了。”
“离开好啊,老夫教十来个学生都吃力,再来一个就头疼了,现在走了好,老夫也省去麻烦。”老者拿着的书许久都没有翻页,茶凉也没有喝上一口。
老仆人看在眼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同老者说了一声就去干活了。
老者在老仆人离开后他将书放在小茶几上,望着明媚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听到后门敲门声,他喊了老仆人去开门。
老仆人开门后他就听到熟悉的说话声,连忙拿起书看,装作一副不知情打的样子。
不久,老仆人去而复返,手上提着一块一两斤重的肉干和一包点心,身后并没有跟随其他人,老者收回目光低头看书。
老仆人发现自家主人看倒书,张嘴想提醒,又想了想还是算了,他改口道:
“老爷,刚才那女扮男装的姑娘来说她已经在隔壁租赁了屋子住下,以后同老爷就是邻居了,还望老爷多多关照。”
老者闻言,抬眸看向老仆人想知道他还有没有没说完的话。
见老仆人说完话就看向他,知道他没话说了,老者就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赵巧月同宋家兄妹将家里收拾干净,他们又去买了厨具和家具以及食材。
忙活一下午,傍晚时分,三人终于能坐下吃晚饭了。
赵巧月吩咐道:
“娇娇,将这碗鸡肉端去隔壁就说是咱们家的搬家暖锅菜。
其余就不必多说,学习之事我自有安排。”
宋娇应了一声好,听话地端起桌上的鸡肉去了隔壁送菜。
很快,她就端着一个空碗回来,手上拎着一小包茶叶:
“姑娘,这是夫子给的。”
赵巧月轻嗯一声,交代宋娇放好茶叶,待她回来,三人便开饭。
用过晚饭,赵巧月就拿着《异族志》,叫上宋彦林和宋娇两人道:
“走吧,咱们去隔壁讨教学问,人家不教,不代表咱们不能问,对吧”
宋娇点点头道:
“姑娘说得对,求学问咱们不要脸。”
赵巧月嘴角抽抽。
这话说得是合心意,可小丫头咱们能不说出来吗!
赵巧月没有回应宋娇,拿着书就率先走了。
两人见状,赶紧跟上。
这次开门的还是老仆人,三人来的还是后门,也从后门进了学堂后院。
老者此时正在院中给花花草草浇水,赵巧月同他打招呼后就说道:
“夫子,我有学问请教你,你什么时候有空”
老者一边给花小心浇水,一边道:
“你用眼睛看啊,这一个院子的花草树木我都要浇水,你说我还要多久”
差不多一亩地的后院园子,这才浇水三分之一,赵巧月道:
“这样啊,那夫子需要帮忙吗
我属下对农作物很熟悉,这花草树木对他也就那么一回事。”
老者看了看赵巧月,眼神询问你怎么不帮忙,嘴上说着:
“不用,老夫教学一日,需要活动活动筋骨。”
赵巧月想着她没带人肯定亲自动手帮忙干活。
现在这有人干,她干嘛还要装模作表诚心。
她还不如干点别的呢。
赵巧月示意宋家兄妹帮忙干活。
她拿着书坐在台阶开始用最不标准的发音说北金官话。
听得老者和老仆人太阳穴突突跳,不标准还吵耳朵!!!
宋娇捧场夸赞赵巧月说得不错,宋彦林也不甘落后夸赞赵巧月。
老者被抢了活,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没好气问道:
“你们两夸人也要有个度,老夫想问问这位姑娘说得哪里好了”
宋娇反应极快道:
“自学成才,说得还不好
我家姑娘想学更好的,可惜她没有人教导啊。
我也没有听过当地的官话。
这就没有对比,我家姑娘说得自然就是最好的。
夫子,你觉得呢”
老者听着觉得宋娇说得都是歪理,阻拦赵巧月,让她不要再说后就让身边的老仆人说一段给大家听。
赵巧月眼睛一亮,这不就是老师嘛!
于是赵巧月听完老仆人的话,她就凑到老仆人面前请教。
两人说得极热闹。
然后老者就这样被忽略了。
不过老者没有生气。
他一边听着两人的交流,一边观察赵巧月。
从而老者发现赵巧月非常具有语言天赋。
赵巧月不知老者心中的评价,要是知道她会告诉他,这不是天赋。
不过是她在末世学过许多语言得来的学习技巧罢了。
学多种语言,她也是为了活命。
这样她就不受翻译之人的欺骗,也能刺探到消息。
而不是靠着翻译器,毕竟她认为的没有什么比自己更可靠。
如今赵巧月跟着老仆人交流学习,一晚上收获颇多。
在天色漆黑的时候她就带着宋家兄妹告辞离开了,且同老仆人约定明儿他们还来。
送走三人,老仆人回到走廊,对老者道:
“老爷,可有找到传人”
老者面上肃然,眼里带着笑意道:
“找到了,只是让老夫没有想到是一个女娃娃。”
嗯,她还是一个比许多男子都有长远目光的女子。
天下分分合合,其中就会有文化的融合。
北金和大西辽两国就吸收了他们大荣的文化,从中得到发展。
他们也不应该固步自封,去看看两国的发展。
只是当今皇上不愿意,自认为大荣地大物博,想要修建长城护国,将北金和大西辽排除在墙外。
老者想着深沉地叹了一口气,佝偻着身子往屋子走去。
现在他已经离开国子监,远离朝堂,一切都不是他该担忧的。
不过他在赵巧月接连好几日找老仆人交流学习的时候他也从旁指点一番,向赵巧月说着北金的文化习俗。
赵巧月这时就听得非常用心,还会时不时提问,从而同老者,不,柳老夫子谈论当今天下的局势。
因为柳老夫子少年离家,老年回乡,常年在京都国子监,对大荣京都局势乃至天下局势了解得非常透彻。
赵巧月从中收获颇多。
柳老夫子也在同赵巧月的交流中发现赵巧月的见识学识超越他教过大部分学生,震惊同时向她倾囊相授。
于是两人没有师徒之名,相处起来就像亦师亦友。
六月三十这日傍晚,要回家休息的赵巧月同柳老夫子问道:
“夫子,我想要拜您为师,您可愿意认我这个学生”
柳老夫子摇摇头拒绝道:
“老夫能教给你都教得差不多了。
你想要学的许多东西在应天府书院。
那里有你的老师,老夫就不占你老师名额了。”
赵巧月闻言,明白了柳老夫子的意思,她道:
“学生晓得了。
您在学生心中永远都是学生的老师。”
柳老夫子微微颔首道:
“臭丫头可别在这里煽情,你也改变不了明儿老夫对你的考核。
这要是不过,老夫绝不会教你大西辽官话。”
赵巧月一噎,转而又笑着道:
“夫子你放心,学生不仅要跟您学会大西辽官话,还会跟您学棋艺,争取在八月中旬出师。”
“臭丫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夫可不信你能将老夫所有本事都学了去。”柳老夫子面上说着不信。
可他心底却是相信的。
这丫头的学习能力太强了,教她东西,她很快就吸收,学以致用,举一反三。
柳老夫子教学多年,极少见过这样的人,不过他也是高兴的,生平能遇到。
这也不枉费他千里迢迢游学所得的学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