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百户大人!”
忙碌了一夜的薛成正准备和衣而睡,忽然屋门被人紧急地拍响,门外紧急的呼唤,更是让他心头一紧,他动作麻溜的,翻身而起,走到房前,要是没有合适的理由的话,他决定把这个没礼貌的家伙打上一顿。
一位锦衣卫小旗正满脸喜色和焦急的站在他的眼前。
“锦衣卫大牢之中的血刀招了,他点名要见你,说要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你。”
“嗯?”
被人打扰睡意的愤怒顿时一扫而空,薛成双目都放出精芒来,迈步就要往锦衣卫大牢走,见通报的那位小吉还在身后,他步子又不由顿了顿,让自己不要显得那般的急迫。
等到小旗跟上身来,他才学的那些上司千户们的做派,努力的让自己慢悠悠的问道:“为什么之前他不说,过了一夜才说,而且为什么非要对我说?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阴谋?”
身为锦衣卫相关的警惕心还有防备心是要有的,而那位锦衣卫小旗明显也做过相关的工作,起码这方面的考核成绩还是过关的,不假思索的回应道。
“都问过了,那人对其他人都不服,只对大人的妙计佩服,其走南闯北,闯下多轮大案都没被人抓捕,只被大人抓到过,因此只服大人。”
“至于他的要求倒也简单,只要求我们把他的武学记录在武库之中,供后人学习,算是留下传承。”
“嗯。”
薛成面上不动声色,心中还是暗爽的。
这马屁拍着他就很舒服。
血刀走南闯北,甚至被锦衣卫千户和六扇门的金牌捕头追缉过,但都没有将其及那归案,只在他的手中落网。
这岂不是在说他的能力比锦衣卫千户和六扇门金牌捕头还要强吗?
有些时候敌人的认可比自己人的夸赞还要让人心中愉悦。
薛成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显现出他愉悦的心情。
在他前面负责领路的锦衣卫小旗知道上司这时候心情好,连不迭的又把情况坏的一面说了。
“百户大人,昨日血刀似乎受了攻击,有人要灭口,他身上的伤势多了不少。”
“嗯?”
薛成神色一动,脸色立刻就严肃了起来,但整体状态还好,现在下面的人上来汇报,语气虽然说有些忐忑,但并不惶恐,说明血刀应当没死,他昨日的防备还是有道理的。
“具体是怎么回事?有详细的了解吗?”
那小旗小心的看了薛成一眼,从薛成脸上察觉不到太多的表情,心中一沉,不敢疏忽,小心翼翼的汇报。
“今天早上才发现异常,执守的那位总旗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外来人物入侵的痕迹,但牢狱内部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是邪祟,和百户大人前段时间被袭击的状况相同。”
“本来以血刀的实力,绝对不可能被携碎入侵,但他连续被多位大人打伤,本身就是重伤状态,气血又被压制,加上体内有邪祟留下来的印记,因此邪祟成功了。”
薛成面色更显阴沉,他之前被邪祟搞的颜面扫地,如今靠血刀才挣回面子,本以为邪祟的事件已经过去,结果没曾想到邪祟又来,而且把两件不相关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那小旗明显也知道这事会让薛成不满,因此见薛成脸上出现明显的阴云的时候,又快速的把话补充完。
“不过还是大人神机妙算,提前在牢房之中放了一块辟邪玉,那邪祟无功而返,而负责调查的张总旗发现了您留下来的辟邪玉,提了一嘴,因此那位血刀就想要见您一面。”
“哈?”
薛成被这莫名其妙的马屁搞得有点晕了。
他的驱邪装备随时都放得很好,毕竟邪祟是要他的命,这种东西从来不讲道理的。
唯一让他放松一点的是血刀事件之中,他特意请来了几位宗师。
那几位宗师基本上每日都跟着他,有宗师级别人物在单单凭着强大的气血就可以让邪祟退避三舍,因此他身上驱邪的装备放下了一些。
但他可没有闲情把自身的驱邪装备放入锦衣卫大牢,更没有特意在血刀身上放上那么一份,他可没那个闲工夫。
心中有疑惑,但他在面上没有显现出来,而是快步走到锦衣卫大牢。
他本以为是这些下面的人物在拍马屁,趁着他这么风光的时候,用一些小手段显现他的能耐。
但当看到那挂在血刀身边的那一块,道家的驱邪玉的时候,薛成脑子一懵。
无论道观还是寺庙之中,都有雕刻好的玉佩,专门送给那些出手大方的香客。
但通常佛门雕刻的都是观世音菩萨或者是弥勒佛,而道家通常都是玉坠、玉簪将相应的经文符箓刻在其中。
佛门的玉佩不好查询来历,但道家的还是很明显的,这一块辟邪玉刻的正是辟邪符。
巧的是薛成刚好有这么一块。
更巧的是,薛成看这块玉符相当的眼熟,那玉符上方两道裂痕更是让薛成记忆犹新。
其中一道裂痕在玉坠的左侧下沿,另一道新增的裂痕在右侧下沿。
左侧下沿的那道裂痕就是在薛成手中出现的。
“这……”
薛成满头满脑子的问号。
当时为了证明他被邪祟攻击,这块玉佩还曾经被他当做过证据,给锦衣卫很多人看,证明他没有发疯。
锦衣卫上下,他的上司们,同僚们都知道。
因此当这块玉佩出现在锦衣卫大牢之中,然后血刀又被攻击之后,自然而然又落在了薛成的身上,在场很多人看他的目光都是小心之中带着尊敬。
真的是料敌机先,步步为赢,算无遗策。
这种能力真的让在场众多人物都觉得震撼,之前薛成就被锦衣卫大力推广,在场众人对于薛成的生平都不了解,即便以前不了解,薛成调到九江郡之后,也有很多人特意去查过一番。
而薛成名动隆兴府,名动江南西道这一事件就是剑邑地下妖魔事件。
原本以他们的眼光来看,感觉薛成还有吹嘘的感觉,毕竟薛成给的那些文件太过于规范细致了一点,简直像是预判到了剑邑地下河道之中有妖魔,然后再去调查一样。
就好像先射了一箭,箭落地之后再画靶子,那当然怎么射都是十环。
他们当时觉得未免过于吹嘘了一些,如今结合血刀洪吉落网,以及血刀后续被人暗害一件事情再来看,就感觉恐怖如斯。
真的是走一步算三步,料敌留神,原本看薛晨,每日除了练武就是躲避邪祟,看上去就是一个野蛮的武夫,在锦衣卫多日也没立下什么功劳,也没立下什么威严,以为他不过如此。
但今日再来看,这人明显是要深思熟虑,做好很多算计之后才动手,一动手就如同雷霆。
说不定这些时日他故意示敌以弱,让锦衣卫众人把丑态全都露出来,他暗暗记在小本子上,事后再一一清算,这么一想在场全场的人物都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全球变暖,他们都有一份责任。
而这其中以锦衣卫那位副百户脸色最为难,看这些日子他跳的最高,现在他想的也最多。
他这时候已经完全处在后悔状态,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
薛成感受着周围那敬畏之中带着小心的目光,心中略略有些莫名其妙,更有一种不安感。
不过他暂时压下了种种不安,望着那被捆在刑具上的血刀,此刻的血刀状态比之前更差,身上到处都是一些暗黑色的干涸的鲜血,伤口上还有新的鲜血的流淌。
一生气血和罡气都处在最低点,胸口上,那心脏上方还裂开一道痕迹,连心脏跳动的时候在场的人物都看得到。
令人觉得古怪的是,现包的一双眸子却璀璨无比,亮的吓人。
“你找我?是想好要说些什么了吗?”
薛成面色不变。
而这时候被绑在刑具上的血刀也好似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将目光看向薛成。
“玉佩是你的?”
“当然,除了我这些时日被邪祟困扰,会堂被辟邪玉,在场还有谁会用?上面那道裂痕还是我前段时间驱邪留下来的。”
虽然不知道那块玉被是谁留下的,但不妨碍薛成认下这件事,反正这些事情这段时间他都已经熟悉了,动不动就要给其他人背……
“咦,给其他人出手,给其他人背锅……不,背功劳。”
薛成感受到这熟悉的操作,心头一动。
“莫非是那位铁面人?”
这动作,这姿态,还有这份对锦衣卫的了解。
好像只有那位身居锦衣卫指挥使的人物才能够做到,而且其还不想露出其自身存在的痕迹。
薛成的心略略定了一下,而血刀深深的打量了他一眼,莫名的叹了口气。
“世家大派的传人果然先天基础比我的雄厚太多了。”
“不是世家大派的传人先天基础比你厚,而是我身为大夏朝廷中人,自然有诸多同道帮助,远远比你这个走上邪门歪道的人物同道要多。”
薛成知道对方应当是误会了,认为那位铁面人很有可能是他背后的前辈,是他家族之中给他的助力,因此特意多点了两句,血刀不置可否。
他知道薛成不想让他铁面人的身份出现在此地,因此也没多说,但同时他也确定了薛成的确和那个铁面人有所联系。
“昨日我的确受到了邪祟的攻击……”
一句话就让整体的场面都严肃了起来,锦衣卫那位副百户神色一震,想到薛成之前经历过的状况,越发觉得这件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我体内被埋下了一方特殊的符文,因此邪祟可以轻松地入主我的躯体,夺走我的血气……”
血刀没有隐瞒的意思,那位铁面人很多话没说,只是传了他那一门刀法,并且留下了那一块玉佩,但成年人的世界很多话不需要说的太明,他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全力配合薛成调查相关的事情就好了,让薛成的功劳更大一些,反正这和他的利益并不冲突,他不在乎。
“卍字符,与佛门相关,看来要去东林寺请一两位大师过来。”
社会中人的见识都很广,毕竟成为锦衣卫要负责为皇族打探消息,因此对于天下的局势还有相关的武学都要有所了解。
佛门作为天下最顶尖的门派之一,门下寺庙众多,是他们监察的重点。
对于佛门,他们都不陌生。
“原博文?地方书局负责人?”
“大人,他的资料已经拿过来了,其多年以来并没有与佛门有太多的交流,家族传承之中也未曾得过佛门传承……”
一群锦衣卫忙忙碌碌,展开调查。
事情关系到一位黑榜高手,而且是与诸多世家人物有所关系,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够轻易的善罢甘休,一点点的细节都要被放大。
多位世家人物子弟死去,如果只是血刀单纯的乱杀,那还无所谓,如果事后牵扯到佛门,那这件事情就值得深思了。
这样的大事件不仅是江南西道有专门的人会过问,甚至京都都会有人要调查相关的卷宗,绝对不能够有疏漏,这可是天下关切的事件。
和问完了相关的常态问题之后,锦衣卫其他人物都负责调查相关事件,等到周围人都散去。
薛成没有离去,反而独自站在牢狱之外。
血刀也没有意外的表情。
“你昨晚见到一位铁面人?”
“那铁面人果然与你有关,有身世有背景,真是让人羡慕。”
“你想要练一下明月刀法的传承,还是说你凭之纵横天下的那邪门刀法?那邪门刀法怕是不行,会被管控。”
薛成对于血刀想要留下家族传承毫不意外,这片天地间,强者为尊,同时儒道及其盛行,立功、立德、立言三步天下诸多人物都知道,都了解,而且深入人心。
任何一位成名的人物都想要立言,毕竟留下了传世经典之后,无论这个人物有多少问题和毛病,都将流传于世间。
“不是那门刀法。”
血刀沉默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没有喜悦和兴奋,反倒是有些痛苦和纠结。
让薛成十分之古怪,能够让一门武学流传下去,而且名动天下,这是所有人都追求的事情。
这样的好事血刀居然表现出痛苦来又让人奇怪。
“是圆月弯刀,明月刀法进阶法门,凭之可以修行到宗师巅峰。”
“?”
薛成一脸问号:“你是被人打傻了吗?这种胡话也乱说。”
“你自己又不是宗师巅峰呢,你以为进入武库之中的刀法就按你吹嘘的来吗?有这刀法你还修行原博文的修罗刀?”
这是极度贬低和嘲讽的一句话,薛成本以为血刀会暴露,毕竟再怎么说血刀也是一位宗师,天底下任何一位宗师都是极其不凡的天骄人物,面对这样的侮辱应当会有些气愤。
即便是阶下囚,心中也会有些气性的。
结果没想到的是,血刀面对这样的嘲讽脸上更加纠结,越发痛苦,甚至显现出几分颓废来。
“是啊,早上二十年知道有这样的刀法,我又何必修行修罗血刀。”
迎着薛成一脸疑惑的目光,血刀有些痛苦的道:“这刀法不是我创的,是那位铁面人创出来的,以我的眼光来看,这刀法的确能够让宗师巅峰的人物都为之侧目,是一门绝世刀法,你认真的记录就行了,不会有人质疑的。”
“哈?”
薛成一脸懵。
血刀说出这句话之后,反倒是像是破开了心中的障碍,神色轻松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纠结和痛苦。
“这是那为前辈和我交换的条件,他把这门刀法传给我,而我……”
说着,血刀抬头看了一眼薛成轻声道:“应当是让我全力配合你调查此事,毕竟他在此地留下了你的玉佩,他对于此事也很好奇。”
薛成有点茫然,更有种不安感,他失声道。
“那位前辈就这样把一门绝世刀法留给你?只是为了查清这件案件?”
他震惊疑惑,没想到血刀更加疑惑和震惊。
“我也想不通,我想了一晚上了,但或许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刀法在那样的人物面前不值一提。”
说到这,血刀也不管薛成,轻轻的道:“那位前辈和我说的是,他看了我这个刀法,晚上睡了一觉,梦中就把这刀法完善了,留下了这门圆月弯刀。”
“我完全不信,但回想这数十年间,天底下都没有与我相同的刀法流传,之前这门刀法没有任何的名声,哪有一门绝世神功,不流传于世间,不经过修行就能够成就,不需要打磨吗?”
“我本以为他是在玩笑在嘲讽我,在嘲讽我这数十年的努力,可我想了一夜,用这门刀法和我自身的刀法对应,这刀法的的确确是经过家族刀法改良而来。
“而且有一种别样的霸道蕴含在其中,一刀之下,群雄束手,一轮圆月高挂,一柄长刀空悬,天下何人接我一刀?
“我蹉跎数十年,有一点点小成就就沾沾自喜,自以为天资超过前贤,超过我洪家历代人,结果发现,有些时候,认清自身,了解自身的平庸,承认自身的平庸才是人生最大的痛苦……”
“啊哈?”
薛成从头到尾一脸懵。
我家大佬这么牛逼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