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李浩然。
李浩然是个出租车司机,从小跟杨华一起长大,比杨华大两岁,是个胖子,但胖得并不十分夸张,比一米八的杨华矮半个头。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李浩然问。
杨华没有回答,懒懒地躺回床上,双手抱头。
李浩然看到桌上那束艳丽的玫瑰,睁大了眼睛,“呵,你买的?够漂亮的!”
杨华嗯了一声。
李浩然感觉到了不对劲,“华子,怎么了,跟肖丽吵架了?她人呢?”
“搬走了。以后这屋还给你吧,我搬回家去住。”
李浩然皱起眉头,“搬走了?什么意思?”
“我们分手了。”杨华望着天花板说,表情痛苦。
“分分手了?我昨天来你们不是还好好的吗?”
杨华沉默着。
李浩然拿起杨华的香烟点上一支,吐出一团烟雾后在一张小凳上坐下,“两个人闹别扭很正常,我跟我老婆今天早上还吵架呢。”
见杨华还不说话,李浩然又说:“她搬去哪儿了?你去哄哄呗,你那臭脾气也该改改了,女人都是要哄的!”
“不知道。分就分吧,这段时间我已经感觉到她不对劲了。”杨华有气无力地说。
“怎么不对了?说说看。”
“她总是在我身上找缺点算了,我懒得说,谁叫咱当初没好好读书,要不然就不是这个卵样!”
李浩然吧唧了一下嘴,“话不能这么说呀,华子。肖丽上大学有你的一半功劳,大学四年,你帮了她多少?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杨华苦笑一下,“大学是人家考上的,我不就给她提供点小帮助而已,那算不了什么。”
“可是她早点干嘛不说分手?要等到自己有了工作才说?这不是卸磨杀驴吗?”李浩然激动起来。
杨华从床上坐起来,振作了一下精神,“不说了,你来干嘛?”
“我刚交了班,顺道过来看看你们。”
李浩然不跑车的时候经常来杨华这儿玩。已经结婚快一年的他闲余时间总不回家,喜欢在外面瞎混,打麻将和逛发廊是他的两大爱好,有时候还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搞在一起,当他老婆问起的时候,他就说在杨华这儿玩,杨华为了兄弟,也总是为他挡着。
“真是过来看我们?”杨华看着李浩然问道。
李浩然笑起来,神秘地说:“华子,我今晚有个约会,要是我老婆问你,你就说我今天晚上一直跟你在一起。”
“靠,又是这一套!”杨华不屑地说,拿起香烟点上一支,两个眼球翻滚了一下,表情苦闷,看样子还陷在失去肖丽的情绪里。
李浩然眉毛扬起,“华子,我跟你说,我最近认识了一个美女,那真是个大美人儿,那长相,那身材,跟电影明星似的”
杨华打断他,“今天情人节,你要跟这个女的约会是吧?”
李浩然笑开了,有点婴儿肥的脸上堆满了肉,“华子,千万别让我老婆知道,还是老规矩!”
“行,去吧,反正我帮你已经帮习惯了。”杨华说完,又倒回床上。
李浩然站起身来,目光投向桌上的那束玫瑰花,“华子,这个你还用吗?不用就给我吧,别浪费了。”
杨华看都没看他,挥挥手说:“拿走,拿走!”
李浩然拿起玫瑰花,看了一下腰间的bp机上显示的时间,“那我走啦。华子,想开点,两个人闹别扭很正常,说不定过两天肖丽就回来了,要不你去找找她,哄哄就好了。”
“走吧,走吧!”杨华不耐烦地说。
李浩然捧着玫瑰花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杨华又盯着泛黄的天花板,感觉眼角渐渐湿润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为爱情流了泪。
他知道,事情并不像李浩然说的那么简单,他跟肖丽这几天并没有闹别扭,这种无声的分开才是彻底的了断。
想想也正常,他一个浪子一样的人,人家肖丽是大学生,有正经的工作,凭什么要跟他在一起?他又能给人家什么?
但道理归道理,失恋肯定是痛苦的,那种令人快要窒息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天色慢慢暗下来,二月的傍晚,春风里还夹带着一丝寒意。杨华从床上慢慢坐起来,目光透过窗外,看到外面华灯初上,落寞感在心里更加强烈。
杨华没有开灯,打开房门慢慢走了出去。
他是给人看台球室的,老板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朋友,知道他今天要跟肖丽过情人节,特意准了他半天的假。
现在看来老板的好意是白费了,而他不想因为失去肖丽而像一坨烂泥一样蜷缩在家里,他必须出去,接着上班,接着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不就是个女人吗?我杨华长得这么帅,会缺女人?这些年,多少女人给老子抛过媚眼,要不是因为肖丽,我他妈早就跟十个八个女人好上了。
杨华一边这么想,一边向上班的地方走去。可这感觉就像给破了的轮胎打气,一边打一边漏,怎么都立不起来。
不知不觉中,杨华来到了位于清宁县城中心主干道旁边的那家台球室。
清宁县是西南边陲的一个小县,在广阔的金州省辖区内,它实在是很不起眼。
台球室在二楼,两间开阔的房间一共摆了八张台球桌和五六台老虎机。
杨华走进台球室,几乎每一张台球桌都有顾客在打球,打球的大多是县城里的无业游民和地痞流氓,有几个跟杨华还挺熟的。
这种地方,随时都会有人打架闹事,老板之所以叫杨华来看这个场子,就是看上他跟县城里的很多混混都熟识,也具有镇压一般小混混的能耐。
台球室除了杨华,还有两个妹子负责管理。两个妹子轮流上班,杨华却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他随时可以去,也随时可以离开,只要场子里不出事就万事大吉。
杨华在台球室旁边的一间小房子里坐下,询问上班的妹子他不在的这几个小时里的经营情况,然后点上一支烟,郁闷地抽着。
天色越来越晚,杨华郁闷的心情却丝毫没有被排解,他也没有出去吃晚饭的打算,脑子里还不由自主地想起肖丽,以及他们从前那些欢乐的时光。
忽然,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随即上班的妹子跑进来,冲杨华喊道:“华哥,有人打球不给钱!”
杨华把夹在指间的烟头往地上一扔,跟着妹子走进台球室。两个一脸蛮横的麻杆青年见杨华来了,也不畏惧,冷冷地看着他。
“华哥,就是他们,打了十几盘,却一分钱都不给!”
杨华盯着两个麻杆青年,感觉找到了发泄的对象,“你们他妈的吃多了吧?”
俩麻杆青年见杨华那气势,目光开始躲闪,其中一个赶紧说道:“我们也没说不给,先记在账上,明天给不行吗?”
“你他妈谁呀?这是你们赊账的地方吗?”杨华狠狠地吼道,随手从球桌上抓起两颗台球,“一人吃一个,吃了老子不要你们给钱!”
俩麻杆青年彻底软了,“哥,不就是几块钱的事吗?你生那么大的气干嘛?我们给还不行吗?”
说这话的麻杆青年正伸手进裤兜里掏钱,杨华挂在腰间的bp机就响了起来,他一看是个本地的座机号码,心想会不会是肖丽在传呼他呢?
台球室里有座机,杨华见俩麻杆青年给了钱,就大步返回他刚才待着的那个小房间,拿起座机听筒输入bp机上的电话号码。
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李浩然老婆孟菲怒气冲冲的声音:“杨华,你在哪儿呢?”
杨华感觉不妙,“怎么了嫂子?”
“你过来,李浩然在外面搞女人被我抓住了,你是他的帮凶,你脱不了干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过来就知道有没有关系了!”
“这”杨华犹豫着,“你们在哪儿呢?”
“城东派出所!”孟菲说完就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