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按了一下长廊的壁画,不知是触摸到了哪里,内部发出一声轻微的喀嚓声,隐形的门向内凹陷。
长廊上的灯光透过门口的缝隙照了进来,浓重的臭味扑面。
一个女人被绑在凳子上,头发披散。
她趴在地上,凳子压在身上,就像一只背着沉重壳子的蜗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谢景的表情冷漠,没有丝毫怜悯。
‘咔哒’
他转身将门关上,轻微的响声似是将倒地的女人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唔”
谢景在她面前半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没再靠近。
女人失去了往日面对他时的女强人形象,就像关在精神病院里的疯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发病时就大喊大叫,不发病时就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杀死这个将自己‘囚禁’的的亲生儿子。
她用尽这世间一切恶毒的字眼词汇去攻击辱骂,甚至是置他于死地。
他们不像是一对母子,反而像是仇人。
“母亲。”
女人似乎感知到了响声,手指微动。
谢景走到女人面前,蹲下了身子。
“还想找人求救吗?”
女人动作迟缓的抬起脑袋,充血的眼瞳在看到谢景的瞬间骤缩起来,皲裂的嘴唇嗡合。
“怪、怪物”
谢景早已见怪不怪,笑容冷隽。
“在这里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吧?”
女人疯疯癫癫的尖叫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身上绑着一把沉重椅子,她并不能完全直起腰。
“滚!都给我滚!”
“我不是你的母亲,你这个怪物!”
她抓起周遭能碰到的一切东西来扔,“你会遭报应的!你这个怪物,你会遭报应的!”
“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谢景被她随手扔来的木头砸了一下,连脸色都几乎没怎么变过,闻言嗤笑一声,“报警?”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冲着她笑,笑意却并未入眼。
“你可以试试警察会不会来找你。”
女人发疯似的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嘴里重复喊叫着一句话。
“谢景!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
谢景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转身想走,脚踝却被人飞身抱住!
“谢景!”
女人双眼赤红,张大口就狠狠朝着他的小腿咬了上去!
谢景皱了下眉,反应迅速的将人一脚踹开。
‘砰’
女人吃痛,倒在一边,口腔里一股甜腥味。
顾不上痛,她抬起脸,乱糟糟的头发掩盖了一半的眉眼,露出来的那只眼睛跟淬了毒似的,一字一句诅咒道:“你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
谢景淡淡道:“我不信报应这种东西。”
他低下头,薄唇轻启。
“我相信能握在手心里的东西。”
江梓衿躺倒在沙发上,长叹了口气。
“这要我怎么有脸见谢景啊。”
系统01说道:“他并不介意。”
江梓衿抱着脑袋欲哭无泪,“我介意啊啊啊啊。”
她只是想让司机买点隐晦的片来看看,没成想这种纯动作片都会在明面上售卖。
简直有伤风化!
想到这里,江梓衿抱着抱枕,更加难过了。
系统01:“知道了他也不会怎么样。”
“你只要在这里待够几十天,这个任务就算彻底完成了。”
系统01:“他一年只能见你一次,未来会经历生老病死等种种事件。而你容貌不变,不老不死,没必要投入太多的感情,到时候伤心难过的还是你。”
江梓衿沉默了一瞬,目光有些涣散的落在那个dvd上。
不要投入太多感情吗
道理她都懂,但人和人社交时,是不可能不产生感情的。
她很难想象几十年后谢景白发苍苍的模样。
谢景会在百年后死在她面前,不会呼吸,不会说话,冷冰冰的躺在黑暗中。
而她只能以旁观者的姿态去看‘人间’的沧海变迁。
系统01:“对了,你前几个世界获得的道具奖励现在都会发放过来,可以选择将其兑换成饰品佩戴,或者兑换成等量积分。”
话音刚落,空气中猛地漾开一抹白光,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对红宝石样式的耳环,还有一副平安手镯。
它们静静的躺在沙发的茶几上。
系统01:“这两个道具能在这个世界给予你一定的幸运值。”
江梓衿:“上个世界也是?”
她记得在冥婚那个世界中,也戴了这些东西。
系统01:“是的,和饰品有牵连的人会在世界中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您,给您提供保护。”
江梓衿想起了狼人,然后问道:“为什么他们会和这些东西有所牵连?”
系统01:“涉及保密协议,暂时无法告知,请见谅。”
江梓衿:“好吧。”
她都习惯系统的这些保密条例了,拿起茶几上的手镯,给自己戴上。
虽然她不算聪明,但胜在听话,这几个世界也就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手镯上有一些刻字,和上上个世界周泽宇戴在她手腕上的有所不同。
江梓衿摸着刻纹,是一串意大利文。
【prilioaor】
下午的时间过的很快,过了今晚,就是江梓衿要离开的时候了。
她抽空去了走廊尽头那扇壁画上看了看,按照昨天记忆中的机关位置按了又按,壁画却没有按照她预想的那样打开。
怎么回事?
江梓衿有些怀疑的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昨天明明是按这边才打开的啊?
她还想再试试,身后却传来一阵沉冷的男声。
“姐姐?”
江梓衿浑身一哆嗦,一种被冷冷盯视的错觉,让她手臂不受控制的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在干什么?”
江梓衿转过身,发现是谢景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我就是随便逛逛,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吓死我了”
谢景没有说话,脚步微坡的向她走过来。
江梓衿低头看向谢景的腿,眉头皱了起来,说道:“你怎么又不拿手杖,对你的腿伤恢复不利。”
谢景淡淡道:“不打紧,我的腿伤好不了的。”
江梓衿不赞同道:“那怎么行,等会儿就该疼了,我去帮你把手拐拿过来。”
谢景:“不用。”
他的腿伤他再清楚不过。
一开始可能还有点希望,这几年的治疗下来,医生都说不行,这辈子都离不开手杖,谢景也就懒得再管那条废腿了。
希望渺茫的事,对他来说就是直接判下了死刑。
江梓衿道:“不是还有我嘛,我现在治不好你,不代表以后不行。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保护好你这条腿。”
她扬着头看谢景,脸颊两边的酒窝若隐若现,说道:“知道了吗?”
谢景薄唇微动,浓密的长睫抖了一下。
“我去给你拿。”
江梓衿记得他的手拐一般都放在二楼,不算远,她小跑着去拿手杖,边跑还边回头看谢景。
“你站在这等我啊,我马上就过来!”
谢景看着江梓衿远去的背影,低低的“嗯”了声。
长长的睫毛半垂下来,苍白精致的脸颊上透着浅淡的冷。
他从小到大都在等待,也习惯了等待。
小时候被人欺凌,也曾天真的有过期待和幻想。他相信上天是公平的,好运也会平等的降临在自己身上。
他也能被父母拥抱,被牵着手去买喜欢吃的零食。
现实却无情撕开那层幻想的“糖衣”,露出内里血淋淋的伤口。
母亲将他踩在脚下,一步步将他推向深渊。
他一直等待着有人能将他从谢家带出来,就算过得贫穷又普通的生活,也依然甘之如饴。
可从未有人能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拉他一把。
谢景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垂在身下的手指因为神经的跳动而在无意识的发着颤。
脊背上跟被针扎过似的,泛着尖锐的刺痛。
这是他发病时的前兆。
母亲是个精神病,生下来的儿子也是个不正常的疯子。
谢景自嘲的笑了笑。
这一点,他的母亲倒是没说错。
脑海中传出炸裂般的疼痛,让谢景几乎无法站立。
他捂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双眼蔓上了骇人的红血丝,呼吸声逐渐粗重。
“啊……”
疼。
全身都在疼。
跟被人投掷在了绞肉机里一样,钻心蚀骨。
他等待着当年救他于水火的‘神明’会再次出现,等到最后一丝希望都被浇灭,等到心灵扭曲,对世间的一切都不抱有莫须有的期待时。
‘神明’却出现了。
可他也不再是五年前那个天真又可笑的‘谢景’了。
冷白的灯光下,少年长身玉立,漆黑的眼瞳中涌动着病态的暗芒,仿若恶鬼般令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