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轮到郑克殷感到惊讶了。
尽管在去年秋冬收服南龙时他做了略有类似的事，但生番酋长雪丹家竟然更进一步，要主动成为烈儒教的传教士！？
郑克殷自然是欢迎都来不及。
原本烈儒教的相关知识是他用来灌输给治下番民的内容，现在却成了连生番都渴求的香饽饽。
这也是一种未曾设想的道路，也必会有利于未来扶桑辖地的扩张——如果在汉人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外远至山地苗蠖人都受烈儒教的影响，认可了这一套宗教神话，那么待到以后扶桑辖地扩张的时候，便也能更轻易地收化这些番人部社。
而这样的事，竟然不用耗费殖民司自己的任何一点精力。
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
既然如此，郑克殷一口答应下来。
一切商谈妥当，而要建立黎明之盟和“培养传教士”，这些工课需要众人执行，郑克殷便会先回合儒暂歇；
蔡汉襄、谭家浪和高善社酋长高田摩等人负责知会熊尸之盟五社；
而雪丹家则会回到自己社里并通知达柬社、滘肩社，三社都将参加会盟，并从社里挑出适合担当传教士的人员，会盟之后前往合儒，成为郑司长的闭门弟子。
会盟时间定在五日之后，郑克殷便也能先在合儒做些准备。
毕竟此前他从未想过要培养能深入到遥远生番中的传教士，因而此事需要一些妥善的安排。
回到合儒郑府，令郑克殷意外的是——豹闪闪还在这里。
“先生！”豹闪闪眨着眼，用着很暧昧的词，以官话的发音来称呼郑克殷。
郑克殷不禁笑了笑，“你还在啊，闪闪。”
豹闪闪先前就是在合儒过的年。
元宵节过后，郑克殷收到圭谷的“急报”，带着郑安良、林大江等人赶回去处理元宵夜诬陷案的影响，借此机会召开澳龙雅言论议大会，并带领众番人在郑克臧忌日前往凭吊。
而豹闪闪留在合儒，本是为了在新的一年继续到南方的南龙山的林野之中大杀四方，带来大量的毛皮，但她似乎没有离开。
“嗯，毕竟我想在这里多练习练习我的官话来着~”豹闪闪答道，“我找蔡大人、李大人还有家浪酋长他们提供帮助，这样我可以到文乐科跟科里的明人、澳龙人用官话交流。
“至于打猎的活，我只要去句芒山就好啦！
毕竟句芒山若以山脉视之，是很长、很厚的一道山脉，其中只有与湾东平原同等纬度的范围内有宜居的宽阔山谷盆地；在利善部之地往南的句芒山脉，则基本主要是起伏很大的深山老林，如今仍有许多猎物。
“而且，上巳节快到了哦，”豹闪闪补充道，“我听说在明人和熟番之中也会有很多好玩的事情！”
她还是那么爱过节，难怪没有去南龙山之类比较远的地方。
既是如此，郑克殷便正好可以拿豹闪闪来试试手。
“闪闪，我想到过去我给番民们做的神话宣讲，除了合儒的那场以外，别的你好像没有怎么听过。所以，除了官话，或许你也可以跟我学一学这些内容。”他说道。
豹闪闪歪了歪头，“好像……也是呢。”
毕竟她在去年下半年收服南龙之后，好几个月时间泡在山林里头独自生活，其实还是缺少了点文明文化的滋养的。
这会儿圭谷局势已经稳定了，身边的人和部下们也都在各自忙碌着《龙言经》、觅腾堂和黎明之盟的事，春蕾、小霞等下人留在了圭谷，一时间合儒郑府有些空荡，豹闪闪却觉得非常清静。
当然现在郑安良、林大江在积极建设的觅腾堂离合儒只有一个时辰的马程，互相之间串门拜访不算太麻烦，不过豹闪闪却说这样正好，我和大人两个人在府里就好。
既是如此，翌日一早开始，郑克殷就带着豹闪闪每日早起练武——她原本就是强大的女猎手，郑克殷发现她尽管从未接受过林大江等武师的指导，却悟性非常高，基本上他做什么动作，她都可以很轻易地复刻出来。
“你也太厉害了……”郑克殷擦了擦汗，“这些动作我学了几个月，你几分钟就会了。”
豹闪闪嘿嘿一笑。
郑克殷还跟她说，上巳节之后，他就要在圭谷接受洪门的入门考验，所以在练武方面他可是一点儿都不能松懈。
既然如此，豹闪闪便成为最佳的练武拍档。
一男一女两人交起手来，不免蹭蹭碰碰，郑克殷感觉得到闪闪竟然有点脸红——去年选拔中的搏斗环节，她和别人打起架来可没有这样的表情。
结果郑克殷发现，自己作为练家子，还是连豹闪闪这样的野路子都打不过，她还是把他扣住了，并且一副不愿意放开的样子。
“那个，闪闪……疼……ㄍㄚㄧ……”郑克殷无奈道。
豹闪闪“啊”了一声，只好放开。
郑克殷缓过来之后，笑了笑。他倒是有点明白豹闪闪的心思的。
不过接下来是豹闪闪会犯难的部分——既然郑克殷要拿她试手，给她教导烈儒教，那便正好相当于是给“新手”宣教。
在去年郑克殷给她教官话时就知道，在语言方面她的天分不算好不算差，平平庸庸，全赖他有最先进、科学的教学方法，才能有比较高的效率。
现在他给她讲烈儒教，单讲故事还好，但因为其中涉及许多名字、概念、理论，她有许许多多的问题要问，郑克殷便得停下来讲解。
这个态度倒是对的，尤其是对有意成为“传教士”来说，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而郑克殷也发现原本出自中国民间神话的神名皆是音译，的确会令部分番人有些不好理解。
比如盘古（ㄅㄨㄚㄣㄍㄨ，Puanku）、伏羲（ㄏㄛ??ㄏㄟ`，Ho‘héi）、祝融（ㄗㄧㄛ??ㄏㄧㄛㄥ，Cio‘hiong），就连古狼神的“烈帝”（ㄌㄧㄝ`ㄉㄝ`，Liétté）都是来自汉语发音，完全不像“古狼”、“蜂鸟”、“羽鹰”、“银狐”、“火鼬”那样有很明确的形象。
以往的宣教中，郑克殷对着数干名学生单方面输出，学生们也不好反馈，这一回豹闪闪的发问，才让他发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