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暖阳脚步未停,神色很淡:“因为你很没有礼貌。”
从他今天见到卢越的第一秒开始,每一秒,都很没有礼貌。
左殿见她要进浴室关门,连忙挡住,声音有点委屈:“我吃醋。”
在小区门口看着他们俩人的身影时,好像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卢越身材清瘦,温文尔雅,薄暖阳走在他旁边,甚至偏头对他笑了下。
两人之间,莫名的,默契十足,仿佛别人怎么都插不进去。
薄暖阳看着他的手,尽量耐心地说话:“你吃醋要冲我发火,不能直接甩脸子给人家看,别人是无辜的。”
“你还向着他,”左殿接着说,“你给他盛汤,给他夹菜,还冲他笑。”
薄暖阳的耐心快要告罄:“那我不能给别的男人盛汤、夹菜,不能冲人家笑了?”
“你还想给谁盛汤、夹菜?”左殿极度不满地问。
“”
沉默。
薄暖阳感觉自己跟他沟通不了,俩人的重点,好像并不在同一条线上。
他像个撒娇耍赖的孩子,脾气上来了,可以不用考虑任何东西,可以活得肆意妄为。
她平静道:“出去。”
左殿:“不。”
薄暖阳抬眼:“大左,我不可能一辈子不跟别的男人接触,如果你很在意,那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
话音落,左殿像被冰冻的雕塑,瞳底一寸寸涌上寒意,声音也冷了下去:“你给我把这句话收回去。”
薄暖阳沉默。
“把‘我们不合适’这句话,收回去。”左殿冷冷地重复一遍。
“你出去,我要洗澡。”薄暖阳眼底酸涩到极点。
左殿依然挡着门,似乎有点抵挡不住那句话的杀伤力,声音也逐渐变得沙哑:
“我错了,我以后不这样了,你收回去,好不好?”
听到这话,薄暖阳垂眼,心口的酸涩越来越浓。
其实,他们是真的不合适,不管哪一方面。
他被宠着长大,喜怒由心,而她满身是伤,活得理智克制。
她不能在他耍孩子脾气时哄他,而只想着逃避,他适合一个更加阳光开朗的姑娘。
“你出去,我要洗澡。”她努力平静地开口。
左殿眼尾一点点变红,像是再也抓不住她,声音也有些无措:“薄暖阳,你哄我一句好不好,你哄我一句,我们和好。”
空气也像是被凝固住。
薄暖阳默了两秒,心里想了,便将那句话讲出来了:“大左,我配不上你。”
左殿脸上的情绪在她的这句话中,一点点消散。
像是极度无力般,他收回了手,而后沉默无言的转头。
十几秒后,大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这个房间,再度,只剩下她一人。
是她活该。
她活该孤身一人。
浴室内能听见下水道隐隐的声响,薄暖阳眼底浓墨团聚,背脊也一点、一点弯了下去。
豆大的泪滴,啪嗒落在地上。
明明很微弱的声音,却颗颗,滴在了她的伤口上,发出巨响。
-
半个小时后,左殿抱着堆东西上来,他瞥了眼浴室的灯光,还有里面的水声。
想着她平时洗澡就慢,还要打理头发,左殿把东西放到桌上,随手打开电视。
电视上放了什么,他也没注意,只是一直听着浴室里的声响。
时间一点点过去。
好像,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左殿蹙了下眉,薄暖阳平时洗澡再慢,一个小时也该出来了。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一个韩剧,女主深夜一个人漫步在飞舞着秋叶的街道上。
左殿陡然僵住,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反应过来。
他慌张的连路都忘记走,直接单手撑着沙发扶手,一跃而过,快速地来到洗手间,敲了敲门:
“薄暖阳,我要上厕所,你好了没?”
里面的水声几秒后停下,他稍稍松了口气,随后又催促:“好了没?”
许是他听得不太真切,薄暖阳的声音好像带了鼻音,嗯了声。
像是,哭了许久的声音。
左殿心口一痛,喉结缓慢地滑动了下,语气也变得温柔:“薄暖阳,我没走,我就是下楼去买了点东西。”
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左殿接着说:“是我不好,我下次出门一定跟你说去做什么的。”
里面终于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水汽伴着浴室的灯光透了出来。
薄暖阳的头发湿哒哒地垂在肩上,她闷声闷气地问:“买什么东西?”
左殿视线落在她红肿的眼睛上,手指无意识地抖了下,然后他声音干涩地解释:
“买点吃的,那家人有点多,就排了会队,还有花。”
薄暖阳抬眼:“你身上有烟味儿。”
“”左殿扯了个毛巾,帮她把头发包住,老实承认,“抽了支烟。”
像是怕她生气,又连忙补了句:“我先抽的烟,才去买的东西,想着回来味道就该散得差不多了。”
薄暖阳嗯了声,然后伸手圈住他的腰,格外依恋地趴在他怀里。
“你别哭,”左殿把她搂紧了点,低声道,“是我不好,我下次一定有礼貌的对你同学。”
薄暖阳吸了吸鼻子,带着几分鼻音说:“卢越是薄煦的同学,我高中照片那事儿,是他帮我解决的。”
“”
左殿脑中有片刻的空白,随后像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为什么会对卢越那么客气。
除了他,她身边每一个人,似乎都曾经帮助过她。
所以,她会全心全意的想要感谢他们。
“是我不好,”左殿喃喃道,“男朋友应该去谢谢他的。”
他都没给她介绍清楚的机会,直接甩脸子,让她在恩人面前下不来台。
薄暖阳摇头:“我以后一定先把人介绍清楚。”
见她态度松动,左殿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神色认真,声音温柔又缱绻:“那把之前的话收回去,嗯?”
怕她不记得,他提醒着:“那句‘我们不合适’。”
薄暖阳抿抿唇,她知道自己那句话,说得有多冲动,她轻声说:“我收回。”
左殿接着说:“还有那句,‘配不上’。”
“我收回。”
解决完这事,左殿吐了口气,精神像是倾刻间松缓下来,又恢复成了平日的吊儿郎当:“男朋友都没吃好,陪我再吃点。”
“你今天喝了好多酒,”薄暖阳不满地抱怨,“你再这样,以后我就不管你了。”
左殿捧着她的脸吻下去,他嘴里有淡淡的酒味和清苦的烟味,力道极大地亲着她。
隔了许久,他抵在她额上,气息滚烫:“真不管了?”
“”薄暖阳想着他今天晚上的样子,除了她夹的那点菜和那碗汤,他也基本没吃东西。
他介意的是什么,她也明白。
此刻,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自己是不是不应该隐瞒。
然而话到了嘴边,好像怎么也说不出口。
“大左,”薄暖阳抬眼,表情有些迟疑,话也说得磕绊,“那个,你要是实在想知道”
左殿打断她的话,直接打横抱着她走到餐桌边,他没有立刻把她放下,而是垂眼认真地看她:
“我想知道,但我希望你能在没有任何犹豫的情况下告诉我,之前是我不好,我女朋友这么理智,不愿告诉我,一定是为我好,我可以等,嗯?”
这段时间他看的太过真切,薄暖阳究竟理智克制到了什么样。
她明明在宋萌那里受了委屈,却因为担心他生气,硬压着自己的情绪瞒他。
今天在卢越面前也不只是失了面子,更是夹在他与卢越之间左右为难,又压着所有的不愉快,想要两全齐美。
连回来后他发脾气,也在努力耐心地跟他讲道理。
是他不好,他活得太过肆意妄为,终究,让她没能完全把心敞开。
薄暖阳嘴角下垂,圈住他的脖子,眼泪马上又要出来,又硬憋了回去:
“我都气到没吃饭,你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