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陷入了彻头彻尾的轰动之中。
然而对于修建始皇陵寝的役夫而言,这只是平静而又沉重的新的一天的开始。
作为一个役夫,天刚刚放亮,桥就爬了起来,准备进行今日份的工程修建。
秦始皇陵无疑是瑰丽且壮观的人类奇迹之一。
但是对于桥这样的役夫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作为修建者,桥没有任何参与修建这样大工程的自豪感。
秦始皇陵是秘密工程,除了极少数匠人和设计者,鲜有人知道秦始皇陵的全貌。
像他们这种平平常常的役夫,无非就是按部就班的在一个地方挖坑运土罢了……
而像桥一样的役夫多的数不胜数。
他们被严加看管,生活起居乃至于工作都固定在一个极小的范围。
每天天刚刚放亮就要投入沉重的劳动,知道天色彻底暗淡才能够回去歇息。
桥在这里已经将近一年多了……距离他的役期结束也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作为工程修建的参与者,桥也知道,役期结束再干一段时间也是常有的事情。
来的时候容易去的时候难,找工作容易发工资难,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桥不是关内人,他是发于邯郸的役夫。
从一开始初至关中的不习惯,到现在,桥也逐渐习以为常。
役夫有工钱,但是很少,应付日常所需都殊为不易,更不用说存下来钱。
大部分时候还要靠家中寄钱来维持,衣物的添置官府是不管的。
官府管的只有每天两顿吃不饱的饭和一些微薄的工钱。
大部分役夫都是如此……著名的黑夫家书,信件之中也有不少内容是让家里人打点钱过来。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
能被征役的都是壮劳力,这意味着被争役的同时,一个家庭就失去了一个壮劳力,短暂的失去了家庭支柱。
桥探出身子,雾气有点大,天气也有点凉,自己穿的衣服或许有些单薄了一些。
抬眼看去,工友们也都各自起床,各自等候着管理人员发放今日份的早餐,给他们安排工作内容。
桥看着弥漫不断的大雾有些失神。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桥的父亲已经六十多岁,身体有些不太好,有肺疾,容易咳凑,气虚,干不了重活。
桥的母亲也六十多岁,眼睛看不清东西。
桥还有一个和他年龄差别不大的妻子,以及一个九岁的孩子。
桥这个家庭的唯一壮劳力应役以后,一家的重担也就压在了妻子身上。
爹娘身体不好,能够分担的不多。
最近天气转冷,桥的冬衣穿了这么久已经破了,也不怎么保暖了,桥想置办一些过冬的衣服来熬过寒冷的冬天,但是想到家里的情况,桥抿了抿嘴,最后还是忍住了。
再忍忍吧,过了今年冬天役期就结束了,熬过去就是。
反正干活的时候终归是不冷的。
睡觉的时候,也是跟工友们挤在一块,没那么难以忍受。
熬过去……就是了。
只是希望自己役期结束就能够尽快归家。
在古代,一个家庭缺少一个壮劳力对整个家庭来说都是一种灾难。
桥漫无边际的想着自己妻儿老小会不会在乡里之间受人欺负什么的……
不知不觉,天色逐渐大亮,雾气也有所消散。
奇怪的是,今天他们的早餐都还没有发放,领着他们开工的人也迟迟没有得到命令。
人群有些骚动,七嘴八舌的问着今天是怎么回事。
只是负责领着他们开工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官直接失联了……也说不出个五六七八,只让略显骚动的役夫稍作等待。
难得的没有工期……
就算没有早饭,也不是那么难捱。
众人各自聚在一起,说一些荤话黄段子……
桥生性沉默,只听不说,听着听着没来由又想起来自己家里的妇人了。
想到这里桥有些难耐……
在家里最起码还有一些廉价的快乐可言,可是在这里廉价的快乐也已经无法满足,干活的时候是不准闲聊的,这是律令规定,一天干完更是累的昏天黑地,躺在那就想睡觉,根本没有做个手艺活释放压力的空间……
就算勉强有点精力,也就是修补一下衣服或者做一些其他。
能够像今天一样无事可做的闲聊,一两个月的功夫也就那么一次罢了。
众人说说笑笑,肚子里虽然都空着,但是也都能忍。
可是从朝阳初升直到日上三竿……
今日还没有开始动工,这就有些奇怪了。
桥有些不安,站直身子观望着有没有人过来。
直到许久……
一个看起来衣着尊贵之人站定身子操着秦腔开口。
桥离得有点远,听不清,但他却看到在官员离去以后,周边之人陷入了沸腾。
桥挤着身子凑过去开口问道:“刚刚说了甚?”
“停徭了!”
“刚刚那位大人说了,待会再放一餐,吃完过后就会发放盘缠口粮,准咱们归家了。”
桥愣了一下,尔后也陷入了狂喜之中。
“要回家了?”
“要回家了!”
整个始皇陵寝不知道多少人参与劳役的现场,陷入了狂欢之中。
沉重的身体劳累之下,他们已经无心考虑自己所做的工程有多么瑰丽……
那是一个人的瑰丽,而不是他们的壮观。
而阿房宫之上,亦是同样如此。
伴随着震惊和狂喜,赵泗的名字自然不可避免的被提及。
五十万劳役和社会接触的不多,甚至对于仙粮的了解都是从家书得来。
更不用提记住一个人的名字。
但是现在,赵泗的名字毫无疑问的被五十万劳役所铭记。
因为他们就是最直接的受益人。
也是最快的受益人。
现在已经过了耕种时节和收获时节,降税的好处或许明年才能实实在在的落在人的头上。
但是他们却因为赵泗,现在就能出发回家。
桥甚至不知道赵泗是什么官职有什么来历。
他甚至磕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磕。
但他觉得,赵泗一定是个好官。
自己受到了好处,那就是好官嘞!
(冇了,今天有点小活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