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瑜示意孙妍妍不要说话,等得到她的眼神确认之后,才慢慢松开了手。
“吉樱,让外面那位姑娘进来吧。”
三人于是坐好,面上的笑远不如刚才亲切真挚。
一个女子挑帘,娉婷身影就露了出来,身上着淡紫色抹胸长裙,挽着高髻,一根素色步摇作装饰,步步生莲的模样瞧上去是个端庄温婉的美人形象。
女子一见到孙妍妍,立刻绽开一抹笑,“我就知道妹妹在这里,你下次出来一定要告诉我你去了哪里,让姐姐我好找。”
孙妍妍得了江白瑜的暗示,只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这姐姐向来虚伪,明明心里厌恶得她紧,恨不得她死,还偏要在时时刻刻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来。
真是令人作呕!
江白瑜大致了解过她们两个姐妹之间的事情,无非就是说孙妍妍不懂规矩,顶撞长姐,与姐妹之间不睦,心胸狭隘,甚至多次挑起争端。
而孙娇娇知礼懂进退,心胸宽广,不与妹妹计较,一直以来友爱妹妹……
总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们俩人所到之处,无一不是比较。
长此以往,谁都知道孙妍妍是个从乡下来不知礼数的村姑!
而,养女孙娇娇,自从真千金回来之后,不愿鸠占鹊巢,却因为懂事知礼,端庄淑良,被孙家人留了下来。
孙娇娇深居简出,不与妹妹争锋,孙娇娇友爱姊妹,主动教妹妹礼仪却反被妹妹冷嘲热讽……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这位姑娘不先介绍一下自己
我还不知你是谁。”
你进来干什么!
江白瑜打量着眼前人,微微一笑。
“小女一时情急,竟给忘了,是我的不好。
我是妍妍的姐姐,名唤娇娇。”
“嘁!”
孙妍妍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装什么装!
要是想说,刚下在帐篷门口被拦住的时候,要进来的时候就应该先自报家门,而不是等到主人发问,才恍然大悟般。
说什么一时情急,分明是她自己清高,很会装!
孙娇娇先是一愣,继而眸心聚齐水雾,抿嘴委屈道,“妍妍,你是对姐姐哪里不满么
这里还有其他贵女,你何必下我面子。”
文思宁忍不住闭了闭眼,她家里就她一个,实在是没经过这种一有事就装柔弱的女子!
江白瑜抢在孙妍妍前头说话,她撑着下巴好笑道,“原来是孙大姑娘。
即是妍妍的姐姐,理应是贵客才是。
我们三个欢喜都来不及,并未觉得你放才被下了面子。
想是孙大姑娘自己多想了,若是妍妍稍微发出一点声音就惹得姐姐你流泪,传出去岂不是要坏了姐姐你的名声。
届时定有人要说姐姐你敏感多疑、故作姿态——”
江白瑜顿住,微微一笑。
孙娇娇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原样,她苦涩一笑,“江大姑娘说的有道理。
想来妍妍刚才并非有意针对我。”
孙妍妍:……我是故意的!
“是了,孙大姑娘人也瞧见了,在我这里安全着呢。
我们姐妹三人多日未见,把酒言欢,大姑娘不必担心妍妍。
随后我会让侍女送妍妍回去。”
江白瑜慢吞吞道,凝着眼前微愣的女子,“大姑娘可要留下来一同用饭
我们三人也是不介意多一个姐妹的。”
……
孙妍妍和文思宁掐着手掌心,憋着笑。
还得看江姐姐说话,跟人打太极你来我往,听着很合理,却句句都是“我们三个姐妹聚,你要不要插进来”的意味。
如此不失礼数,又叫对方无法厚脸皮的说话风格,也忒棒了!
孙娇娇便只能淡淡地笑,“我便不叨扰了。”
她转身离去,心里憋得慌!
尤其是当她刚刚走出帐篷,侍女放下帘子的时候,明显能听到里面一阵轻笑声。
落在她耳朵里忒刺耳!
她绞了绞帕子,暗道这三个人怎么这么不识相!
原本她是打算过来败坏一下孙妍妍的名声,让最近和孙妍妍交好的几位贵女,即江白瑜和文思宁认识到孙妍妍那不知礼数的真实面目,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孙娇娇是个才女,而孙妍妍是个草包!
只有她们二人在一起的时候,对比才能更明显!
明明这招以往很管用的,自己性子好,生的也美,善于和闺女们打交道。
今日却让她狠狠一噎——
那个江白瑜的嘴,真是一张巧嘴!
孙娇娇冷笑,不过是个商女罢了,得了景王的眼缘才能参与此次秋猎,否则以她的身份,完全没机会!
“我那姐姐净会装柔弱,一言不合就要掉眼泪,跟眼窝里凿了一口井一样,天天哭也不怕眼珠子哭瞎!”
孙妍妍手拿筷子,愤愤地戳着酒杯,想起刚才孙娇娇那副将哭未哭的样子,眼前的菜都勾不起她的兴致。
“你那姐姐,是个聪明的。”
文思宁给出中肯的评价,啧了一声,“还好我家里没这样的姐妹,不然我得跟你一样!
见着她就烦!”
孙妍妍如同找到了知己,兴奋道,“是吧是吧。
江姐姐你怎么看”
江白瑜为她斟了一杯酒,“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她存了心思要将你比下去,自然处处见缝插针要点你的不是。”
孙妍妍无奈,撑着下巴忧愁道,“能怎么办呢
我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惜吧我哭不出来。
她哭的时候我只想笑,她不哭的时候我眼见不到耳听不到,心里舒坦更想笑。
总之,想让我跟她学是不可能的。
她在孙家养了十五年,一举一动皆是闺中典范,但我不行,我生来就自由而野蛮地生长,这些条条框框是所谓的父母非要加给我的。
我学不会这幅做派!”
文思宁担忧地问,“可她这样行事,岂不是败坏你的名声!
你若有心想揭露她的真面目,咱们三个人合计着来,也是有法子的。”
“别别别,随她去。
我啊不在意这个,跟她说话费劲,我不想费这个功夫在她身上。”
孙妍妍连声拒绝,语气真挚,“我就想吃吃喝喝,随心玩乐,别人怎么说,我一点也不在意。
真的,两位姐姐,我是真的不在意。”
说道最后,孙妍妍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的样子逗笑了文思宁和江白瑜。
“怪不得别人说你离经叛道,仰慕——”
文思宁突然捂住嘴,暗道自己这嘴没个把门,差点就要闯大祸。
江白瑜接着道,眉头挑起,“——仰慕景王,多次为他与别人争执,是个切切实实的花痴。”
孙妍妍涨红了脸,急忙解释,“不不不我其实对你家王爷没这个意思、我就是、就是觉得王爷这张脸在京华独一份,欣赏!
对,我就是欣赏!
万万没别的意思!”
江白瑜知晓这个传闻,她知道孙妍妍的性子,且孙妍妍多次只是口上争执,并不在燕予苍身边晃过,绝对没有那份意思。
她安慰道,“好了好了,逗你玩的。
燕予苍那张脸,被欣赏才是常事。
要是没人觉得他的脸好看,才是怪事!”
孙妍妍如土拨鼠般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还好江姐姐开明,换做别人,只怕是要把她卸成八大块!
这里气氛欢快,你笑我闹。
却不知一场危险即将来临。
燕予苍刚刚收到玄影骑的密信,他这几日拿回了实权,便开始调查之前没完成的事情。
护送泾阳军粮那几个信任的人,他一一又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
在进泾阳前一个州府时,还记过账本。
这账本如今也寻了来。
他先是看了密信,心里一沉,立刻拿着账本去寻了江白瑜。
三个人正好结束这场聚会,见燕予苍掀帘而入,便马不停蹄地告退。
实在是,自从知道燕予苍等于程淮之后,她们这心里怵得慌。
之前对景王还只是敬畏,现在完全成了恐惧。
尤其是孙妍妍,腿肚子都在打颤。
以前最迷景王的脸,可现在怎么看怎么渗人……
景王的脸等于程指挥使的脸!
哦不!想想都可怕!
“你用过饭没”
燕予苍一笑,不正经道,“没呢,腾不出手来,不然你喂我。”
江白瑜只是挑了挑眉,没做任何回应。
手里却推着一旁没动过的点心过来,然后冲着他招手,“你过来些!”
燕予苍很是乐呵地靠近,顺势靠在她的肩膀上,张嘴等着投喂。
原本以为今晚都没戏了呢,看来阿瑜还是心疼他的。
“你看看账本。”
江白瑜结果,翻了起来,“纸张没有问题,更没有先加红印。
是真的。”
燕予苍目光微凝,“那问题就是出在去泾阳的路上了。
有人调换了粮食,以次充好。
偏偏泾阳长此以往都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对待,也没往心上放。
若不是恰巧查了出来,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江白瑜眼皮微抬,她很想说,也许是发生在泾阳地界呢
毕竟并不是一入泾阳地界就记账查粮食,而是在进了城内之后在粮仓登记的。
燕予苍这样肯定是在进泾阳之前被调换,岂不是太过草率。
但她转念又一想,泾阳侯是燕予苍的父亲,岂会牵扯到里面来。
而且,泾阳侯最应该是希望粮食齐全到达的人!
江白瑜顿时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在脑后!
“如果我们将泾阳军粮丢失和柳家给太子搜寻的粮食失踪,这两件事情合并在一起,能不能看出一些什么”
江白瑜灵光一闪,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