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看那人居高临下,看她犹如蝼蚁般,冷冷笑道:“齐妃向来口舌伶俐,本来朕刚过来这一路还在想,是要把你舌头剪掉好呢,还是烫熟了好,想不到齐妃这么心急,没等朕过来,就要先行一步见阎王了,可惜可惜……”
说完,他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昂首信步在清颜屋子里转了一圈,目光扫到桌面上杂乱的首饰,冷笑一声,随意地拿起了她的一只步摇,胡乱地甩了甩,又怕脏手似的丢到了地上。
最后,眸光锁定了先前被她踢倒的凳子,随手扶了起来,还伸手掸了掸灰,边上的太监立刻凑上前要帮忙,被他懒洋洋地挥手拦下,不得不退后两步。
新帝一手举着凳子,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来到她身前。
清颜心下嘀咕,呵,这是想要砸死她?
也罢,大不了死后磕碜了点,气节犹在!
她闭目等待了半天,痛感也没传来。
于是,她忍不住睁开眼睛,就看到新帝,把凳子摆在她身前一尺之距,然后一屁股坐下了。
原来凳子不是凶器,只是单纯的臀器。
是她想多了。
新帝也不再废话,拍拍手,就有人上前把清颜扶坐起身。
她发髻散乱,身形狼狈,原本画好的妆都花了,鬼门关外转了一圈,脖子上都是深黑色的勒痕,只再晚几息,就魂归了地府,任他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新帝面色深沉,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她看。
他的眼神很复杂,隐约是带了些胜者的志得意满,又好似也带了些对弱者的怜悯和疼惜……
“陛下,交泰殿齐王负隅顽抗,陈将军不敢擅自决断——”宫门忽然来了个传令兵。
新帝垂下眼皮,淡淡道:“如遇顽抗,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得令!”
整个大殿一时间,温度骤降,仿佛突然刮起了冷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谁也不曾想到,向来老实厚道的梁王,手腕竟如此狠辣,逼宫夺位,屠戮后宫。
说是暴君一点不为过!!!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仆从们都缩着脖子,大气也不敢出。显然,已是怕极。
别人怕他,清颜并不怕他。
图穷匕首见。
眼下都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怕也没什么用了。
清颜本想临死前,再痛骂他一通。可惜,喉咙犹如火烧,张嘴啊啊啊了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
既然言语上不能占上风了,她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清颜瞪大了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新帝,伸出手怒指她,只有嘴型在动,如果能发声那必然是下三路的国粹。
新皇冷着脸,暼了她一眼。侧头,刚要再次开口——
被一旁忽然冲出来的宫女打断,“娘娘您说什么?您这是恭祝新皇登基啊,娘娘您用心良苦啊,娘娘一片苦心真真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边说着,边大力把清颜举起的手给按了下去。
她是宫女,力气自然是比清颜大得多。
清颜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没拽过她,只能恶狠狠地盯着她。
真是反了天了,她是这个意思吗?艹你娘的,嘴型怎么看也不符合恭喜登基吧,更何况她都存了殉国的心了,那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做人,要有骨气!
“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着才有希望啊……”秀莲凑近她耳边低声劝道。
有道理!
主要是她现在的确也是,咳,不想死了。
清颜放弃了挣扎,顺从地低下了头。
见她似乎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服软,新皇冷笑了一声,再次欺身上前。
他伸手不客气地勾住了她下巴,与她四目相对。
火把下,他鬓如刀裁,鼻若雕刻,清隽的面孔,犹如玉面修罗。
尽管脸色依旧深沉,但不知是不是清颜的错觉,他脸上的杀气隐约是消散了些。
“朕让你死,你想活也活不了;朕不允你死,你死了,朕就屠了你满门……”新皇凝视着她,语带威胁一字一句地说着,一边说,一边还在手上用了力。
清颜忍不住就想嘲讽,笑话!哼,一朝天子一朝臣,她爹是太子党。
梁王成了新帝,两派阵营不同,她爹能落得了好?
明日她爹还不得一头撞死在大殿上啊。
非得在这个时候拿她全家性命威胁她,谁怕谁啊,她本想再瞪他一眼,但下巴被人牢牢捏着,气势上就弱了一层。
更何况,还掐得她生疼,哼,这个孽障,他胆敢非礼她!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欲唾其面。
哪曾想,她呵了一下没卡出来痰,身子下意识前倾,而新皇恰好这个时候不耐烦松了手,摆正了头。
惯性使然,她便阴差阳错地吻上了他的脸!
——准确地来说,是她的嘴唇不小心,磕在了他的侧脸上。
这可是真真的触犯龙颜了!
众人心想,新皇是什么人,眼下就是暴君重生,杀神转世啊。
坤宁宫承乾宫现在是尸块遍地,血流成河,一脚下去血没脚脖儿了。
这齐妃果然是老寿星喝砒霜,嫌命长了!!!
整个大殿瞬间落针可闻,新皇脸色通红,用力推了她一下,猛地后退两步,连连拿着袖子擦脸,“你是疯了么?你个淫——”说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色一凝,后面的字忽然噤了声。
清颜被他推倒在地,宽大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了洁白如藕的手臂,洁白不是重点,嫩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上面有个红点。
守宫砂!
大殿再次落针可闻,隐约响起了倒吸声。
清颜闭目,掩耳盗铃般快速把袖子放了下来。
作为一名穿越者,她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古人点这个守宫砂是图个什么。
她进宫当天给上的守宫砂,如果当天陛下宠幸了她,晚上守宫砂也就没了。
日抛型。
如果发生了一些意外,陛下没宠幸她。
就好比她眼下这样,先皇故去了。先皇的爱妃胳膊上还带着守宫砂,岂不是昭告天下说先皇那方面不行?
真是尴了个大尬!
“出去!”新皇死死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他长得极好,一双漆黑如墨深邃如海的眼睛就那般静静地凝望着她。
是她读不懂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