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颜回到宫中,秀莲一脸惊讶:“娘娘,怎么淋湿了啊,这大冷天的……”
小邓子却对着她连连摇头,示意别说了。
清颜由小邓子搀扶进来,春杏急忙过来给她换衣服。
等忙活好了,秀莲又端来了一碗姜汤,“娘娘,快喝了,驱寒。”
霍清颜伸手接过,暖着手,慢慢地喝了一口,感觉整个人精神振作了起来。
她抬高声音喊道:“小邓子——”
小邓子跪地:“奴才在!”
“传哀家懿旨——”清颜停顿了下,如今帮表哥掩盖痕迹,既然傅怀安不愿意罢手。
自己难道要一杯鸩酒赐死他?
还是让御林军把表哥藏起来吧,到郊外的庄子上,保护起来。
清颜正皱眉思考,转头却看到墙上挂着的花环。
那是东秀送给她的。
东秀曾经的话,也响彻在她耳边:“编得最好的是前村的灵丫,我俩脸上的痣都一模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是孪生姐妹,只不过前阵子跟她爹进城去卖菜,不知为何失踪了……”
原来那么早的时候,自己就应该反应过来的。
清颜捏了捏鼻梁,头疼得仿佛要炸掉。
她忍不住再次看向花环,那也是东秀的一条命。
花环回来一直装点着房间,变成了干花束,粉色和蓝色仍旧是房间最亮眼的风景。
若不认识东秀,她做这一切毫无负担,可活生生的一个人,死在了表哥的手中。
她本要脱口而出的赐死傅怀安的话,一时间居然没办法脱口而出。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出现脚步声,就见门外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了一个人:“娘娘,娘娘不好了……”
霍清颜心头一跳,忍不住呵斥道:“别大惊小怪的,有事说事!”
来人跪地痛哭道:“归德郎将他……归德郎将他殁了!”
清颜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归德郎将殁了,关哀家什么事……”
她再次喝姜茶,后知后觉撒了手,姜茶落地。
她犹如在梦中,轻声道:“表哥的职位,是什么来着?”
整个室内响起的都是隐忍的啜泣声,清颜脑海里都是自己表哥宠溺的样子,不正经的样子。
给自己银票的样子。
他曾经无数次地站在她的身前,替她挡风挡雨,也是因为帮她,才会落下了心病。
即使是自己当了太后,本该庇佑着他。
却仍旧没护住。
“昨日还好好的……”清颜喃喃自语道:“明明昨日还好好的。”
他们甚至都没有话别。
她还有好多话想要问他,还有许多的歉意没说。
霍清颜忍不住攥紧了衣摆,问道:“如何殁的?”
底下的人沉默不语,犹犹豫豫。
清颜忍不住大声呵斥:“说!”
“启、启禀太后……具体,具体奴才也不知道,但是昨日陛下派人赐了酒……”
是南宫烨?
是南宫烨赐死了他?
清颜忍不住捏紧拳头,咬唇不语,浑身颤抖着,连牙关都在抖。
她明知不该恨,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恨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方才松开衣袖,淡淡吩咐道:“小邓子。”
“奴才在。”
“去,将沈炼叫来。”
“太后吩咐你做什么?”上位的南宫烨询问道。
沈炼跪地:“太后只是奇怪,是谁将证据捅到了京兆尹傅怀安那里……”
南宫烨点头道:“朕知道了。”
沈炼抬头问道:“臣应该如何做?”是如实查,还是遮掩?
南宫烨冷漠道:“不要自作聪明,太后不傻,背后之人推波助澜,她不会查不到。没必要从中作梗。”
“你查到什么,就给她就是。”
“是,微臣遵旨。”
“下去吧。”
沈炼身影消失不见,陈桔担忧地看了一眼陛下,欲言又止。
南宫烨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伸手支着头,闭眼问道:“有话就问。”
陈桔点头:“奴才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在你犹豫当讲还是不当讲的时候,那就是不当讲。”南宫烨没忍住怼了他一句:“若是当讲,你早就讲了。”
“是是是……”陈桔脸色讪讪。
乖乖地闭上了嘴。
可过了一会儿,脚步徘徊着,脸上仍旧是苦大仇深,欲言又止。
南宫烨跟他相处这么久,他什么性格又怎么会不知道。
“算了,你问吧。”
陈桔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陛下,您明知太后跟归德郎将兄妹情深,昨日为何要派人去将军府赐酒……”
“你是在质疑朕的决断?”
“看陛下这话说的……奴才大字不识一个,见识浅薄,哪敢呢……”
“陛下,奴才是为您担心,昨日赐酒的太监到了将军府,明明归德郎将早已饮鸩而亡,您为何——”
多此一举?
南宫烨捏了下眉心:“朕没曾想,他心魔如此重。本想帮他决断,偏偏他自己了断了。”
“唉,可陛下为何不跟太后解释明白?若是太后误会陛下赐死的廖小将,可如何是好呀……”
他这头都愁得头发都白了。
眼看着两个人最近好像关系和睦了不少,不吵架了。
“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南宫烨忽然问道。nt
陈桔一愣,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从未看透过。
先帝在时,太后那个时候是有名的木讷美人。
先帝驾崩,太后悬梁,以死明志,若是不知道陛下心仪太后,太后的这个决断也不能算错。
太后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太后,是个心地善良,胸怀天下之人……”
“她是个外表看起来嘻嘻哈哈,毫无心机,其实是个心思重的人。”南宫烨淡淡说道。
“若是别人,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掩盖罪行,可她还是会犹豫。”
“犹豫不决,证明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说着,随手从抽屉里拿出廖伯安的书信。
本想丢到火盆里,又想到廖伯安愿意以死谢罪,何尝不是对清颜的保护。
免得她左右为难。
犹豫了下,信件还是放回到了抽屉里。
陈桔嘴巴张了张嘴,南宫烨嗤笑道:“想问朕为何不让她看这封信?”
陈桔连连点头。
“若是信到她手中,她就会知晓廖伯安是自尽身亡,不想牵连她……”
“她就会自责。毕竟廖伯安的心魔皆因保护她而起。”
陈桔一愣,这才明白为何陛下让人端着鸩酒走这一遭了。
“可太后误会陛下出手逼死了廖小将军,会……会……”会恨你的呀。
南宫烨苦笑着,捏了捏手指,“若是要恨一个人,能让她心里好过些,那就恨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