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清颜不可置信起身上前问道,“你说是谁?再说一遍?”
沈炼回答道:“鸿胪寺少卿葛云庭。”
清颜想了想,“葛云庭……如果哀家没记错的话,是左相的人,你确定没出错?”幕后的指使难道是她爹?
沈炼点头,“人在昭狱,是他亲口承认。”
“昭狱?”清颜冷笑道“鸿胪寺少卿,从五品的官职,现在居然在昭狱中,不是屈打成招?”
沈炼脸皮发烫,知道这是讽刺他,但还是直言道“稍微……用了一些小技巧。”
“据哀家所知,他所在的部门是个清水衙门,你是以何罪名请走的他?”
沈炼神色有些不自在,“还是老样子,他酒后做了几句酸诗……”
清颜了然,这一招文字狱,罗织罪名,真是屡试不爽。
“你来,陛下可知?”
沈炼点头:“臣来时已经向陛下汇报过了。”
清颜看向小邓子,“去,到乾清宫那找陈桔,问一下,哀家今日要出宫,陛下手谕如何请?怎么个流程,问问,要不要哀家跪求,还是要填表?”
小邓子点头,麻利得走了。
沈炼一惊,忍不住抬头:“娘娘,昭狱血腥污秽,怎能屈尊……”
“无妨。”清颜抬手打断了他劝阻的话。
“春杏,伺候哀家更衣。”
等清颜换了玄色的男装,披着黑色斗篷出来时。
小邓子回来复命,身后还跟着陈桔,脸上陪着笑。
陈桔上来行礼,亲切道:“太后娘娘这外道了不是,娘娘想出宫,随时都可以,不过是看娘娘的心情——”
清颜心中冷笑,脸上却道:“那也不能让你们这帮小的为难,既然宫门要出宫的手谕,那哀家也不好特殊……”
“娘娘,加点小心便是。”
陈桔点头哈腰地,将出宫的手谕放到了桌案上。
行礼告退。
走到沈炼身旁小声提点道:“娘娘千金之躯,切记别惊吓了娘娘——”
否则,陛下怪罪下来,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对视一眼,沈炼郑重点了点头,他知。
脸上的态度更加的恭敬。
这是清颜第一次来昭狱。
昭狱,又称镇抚司狱,隶属于北镇抚司。
开国皇帝建立时,权力有限,定罪还需刑部定。
等南宫烨即位的时候,因其上位不正,忌惮朝臣异心。
于是,便放开了北镇抚司的权利,开始有了定罪权,独立于三法司之外。
其室卑入地,其墙厚数仞,即隔壁嚎呼,悄不闻声。
也就是说,这座监狱建在半地下,终年不见天日,阴湿寒冷让人不寒而栗。
而它的墙体厚数丈,却是隔音,不至于哀嚎之声传得太远。
大门吱呀开合,清颜饶是有了准备,心里还是突突。
“太后娘娘这边请——”沈炼给她提着灯笼带路。
地下室黑暗又阴冷,血腥夹杂着说不上来的潮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清颜刚下去,没走几步,就觉得脚面上有什么东西划过,还是毛茸茸湿漉漉热乎乎的。
活物。
她忍不住心里发毛,脚步一顿。
略微转头,就看到了让她触目惊心的画面。
一个栅栏的牢房里,密密麻麻地躺着数个犯人。
他们身戴枷锁,披头散发,神情麻木,任凭成群的老鼠肆意啃咬,一片血肉模糊。
清颜一个没忍住,捂着胸口,干呕数声。
随手扶了把一旁的墙,又觉得黏腻。
抬手却发现手上,沾得不知是何人的血!
墙上的血居然如此的厚!
清颜强忍住恶心,硬生生别过脸。
沈炼身后的一个侍从,很有眼力见,立刻拿来了沾了冷水的帕子,弯腰递给了清颜。
“主子别见怪,这里不让生火,快擦擦手。”
清颜不停用帕子擦干净手,刻意忽略难闻的恶臭气味和老鼠吱吱的声音。
侍从见清颜面色发白,为了缓和她情绪。
热情地给她介绍:“主子你看,前面不远就是,马上就到了。”
不过区区几步路,让人生理心理极为不适。
清颜咬牙坚持走到尽头,门前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她面前。
葛云庭。
他的职位在这京中不算高,也不算低。
却实实在在是霍刚的人。
文臣的傲骨,他也不缺,来霍家的时候,身姿挺拔。
而此时,葛云庭犹如被人抽掉了脊梁,软脚虾一般,被捆绑在刑凳上。
他的手,曾经下笔如有神。
如今鲜血淋漓,一团模糊。
听到脚步声和开门声,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就是一抖,嘴里嘟囔道:“我都招……我都招……别打我,别打……”
清颜的视线望向他手,侍从脸上有得色。
“贵人有所不知,此乃我们昭狱自创十八刑罚中的一种,名为拶指。”
“它奇特之处,在于,如果是紧拶则肉去,但是不伤到骨头,如果用稍宽的拶,则十指俱折……”
有道是十指连心,是什么能让这人如此轻描淡写说出这么冷酷的话?
清颜脸色发白,嘴巴开合半天,也没想到一句可以夸赞他的台词。
而原本耷拉脑袋的葛云庭,听到动静,抬眼看到霍清颜时,脸上满是惊喜。
“霍小——哦不,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救臣出去,臣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啊……”
“出去。”清颜挥挥手。
“哀家想要单独问问他。”
侍从犹豫地望向沈炼,沈炼点点头:“娘娘,臣在门口,有事喊我一声就行。”
清颜点头:“好。”却叫住了刚才介绍刑具的那人。
“你先等等。”
侍从很是意外:“主子有事吩咐?”
清颜点头,看向葛云庭,又对墙上的刑具说道:“哀家看你对这些刑具如数家珍,哀家很是好奇。你不妨给哀家讲讲,都是怎么用的?”
侍从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笑着点头:“好嘞,没问题。”
“我们这的刑法分别是,拶指、夹棍、剥皮、拔舌、断脊、坠指、刺心、琵琶……”
“拶指,刚刚小的给娘娘介绍过了……夹棍在这里,这个要这么用……”
“琵琶,顾名思义就是弹琵琶,就是把人的衣服解开,将四肢捆住……”
“取利刃或锐器在其胸前肋条部位来回上下拨动,以肋条做琴弦,以刀尖做弹拨。”
说着,还动手比画几下:“哎~像这样,哎~这叫,弹琵琶。”
“不消几下,便皮开肉绽。”
清颜听了,也是强忍着心头的不适,而刑凳上的葛云庭,早已是一脸菜色,抖如筛糠。
“都听到了?”清颜笔直地望向葛云庭。
嘴里却是问侍从“这十八道刑罚,可有人能活着扛下来?”
侍从谦虚一笑:“那哪能呢,那这刑罚那不是形同虚设了吗。”
葛云庭两腿再次一抖,居然是吓得尿失禁。
清颜挥手:“多谢,你先出去,若有需要,哀家再喊你。”
“好嘞!”侍从痛快地走出去,贴心地出门带上了门。
门口又一个侍从用手捅了他两下:“王武,看把你能的,贵人面前显摆不出来你了——”
“哪有?我这不是给娘娘讲解一二么——”
“——嘘!”沈炼出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清颜听着门外没了声音,这才走到葛云庭面前:“我能来到这里找你,问的话,你要如实回答。”
“若有半分虚言,这刑罚的滋味,刚刚你也听到了。”
“你若是想做那被人弹奏的琵琶……”
“不不不,葛云庭连忙摇头,娘娘问,你问——”
“第一个问题,告发廖伯安,通到京兆尹傅怀安那里的人,是不是你?”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