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他没觉得眼熟吗?”清颜问道。
芸娘连连摇头,以为清颜生气了,赶忙哄道:“你看你看,闹着玩扣眼珠子,怎么还上纲上线了呢,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我知道你是开玩笑,但是你真的没认出来么?”
清颜一边牵着马一边往临时住的茅草房里走,一边提醒芸娘。
芸娘还是摇头:“其实……我有些记不住男人的脸。”
“有的人见过一次,第二次我就记不得了。”
清颜点头,觉得正常,有人识人记不住脸,有脸盲症。
她也没往心里去,可随即又想到对季云和南宫烨她记得很快啊?
“你说你记不住脸,那季云和……你记得不是挺清楚么?”
芸娘脸有点臊得红了一片:“那、那不是他们长得俊么……”
懂了,记不记得住,全是看脸。
脸好看了,化成骨灰都记得住。
脸长得普通了,懒得记。
不过‘唢呐’长得好像也还可以啊,清颜狐疑地看了眼‘唢呐’。
这才看出来症结所在。
他身上受了伤,几乎成了一个血人,又骑马颠簸了一路……
如今泥猴一般,样子不比乞丐好到哪里去。
清颜没多说,救人为先。
马儿刚牵到院子里,沐泽就从房间里窜了出来。
“别担心,无事。”清颜知道沐泽也担心再来追兵,上次遇到连家的兵王。
后面的事清颜虽然没埋怨沐泽,可他好像也知道了清颜险些吃亏,如今更是万分地谨慎。
沐泽收起武器,踱步过来问道:“谁?”
“你猜?”
沐泽低头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人,“这不是——”
清颜点头“对,你认出来了?”
沐泽扯了扯嘴角,一副那还用问么的样子。
芸娘看了沐泽一眼,又疑惑地看了马上的人一眼,毫无兴趣地调转了头,抱着娃先进屋去了。
“搭把手。”清颜怕沐泽抻着伤口,原本打算自己将人拉下来。
沐泽却越过清颜,一把将马上的人倒扛在肩上,大步往房间里走去。
二丫和双儿看到沐泽抬了个血人回来,原本笑着的面容肉眼可见地严肃了起来。
清颜心里咯噔一声,最近这些时日,众人几乎都是提心吊胆,几乎是一直赶路,身心俱疲。
清颜赶忙安慰道:“是先前救过咱们的那个叔叔,受伤了,正巧被我遇到,便救回来了……”
二丫和双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沐泽将人放到床上,本就逼仄的房间,如今显得更不宽敞。
清颜赶忙去打了盆水,将‘唢呐’的脸擦了下。
这头老大正巧拉了,芸娘探身过来,给他拿尿布。低头就看到‘唢呐’的脸,手中的尿布就掉他脸上了。
“呀,我想起来,我认出来他了,吹唢呐的那个小伙儿!”
清颜这头拿着纱布给人包扎伤口,看着芸娘哭笑不得。
芸娘将怀中的老大往清雅怀里一塞——
“你看看孩子,这样的事情怎么能用夫人亲自动手,还是我来……”
说着,用胯将清颜顶到了一旁,清颜自然也不会跟她抢。
芸娘细致地给‘唢呐’检查了下身上的伤,脸色渐渐有些不好。
“奇怪,怎么会流了这么多的血……”
芸娘嘟囔着,清颜本没放在心上,只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这时候老二哭唧唧饿了。
她将手里的老大递给双儿帮忙抱着,自己给老二喂奶。
一忙活起来,脑子就来不及想有的没得,直到芸娘慌慌张张跑来:“青青,不好了,你快去看看——”
清颜赶忙过去,这才发觉‘唢呐’发烧了。
她赶忙让芸娘去村里采药熬水,芸娘勤快地将药熬好,可往他嘴里灌的时候,无论如何都灌不下去。
他牙关紧咬,喂进去的水,原封不动地流了出来。
“青青,这可怎么办?”芸娘眼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生机在一点点地流失,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清颜也终于想明白之前的疑惑了,像他们这些习武之人,刀剑无眼,从小受伤小打小闹的,很正常。
受伤一般简单的包扎,都自己会处理了。
可‘唢呐’骑马奔驰了一路,身后也看上去不像是被人追杀,倒好似是他自己想血慢慢流干了似的……
再加上药都不吞咽,感觉倒好似自寻死路,自我了结一般。
清颜慢慢走到男人的床榻前,“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吃药,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的生命是你父母给的,便是想到你的父母,你也要好生地活下去才是……”
清颜单纯地希望自己的救命恩人能活下来,谁曾想,她的话音刚落,床上的人眼角忽然躺下来一行泪。
芸娘拿出手帕,细细地将他的泪擦干,手中的药再次试图往他嘴里喂。
奇怪的是,他的牙关好似也松动了,药果然一点点喝了下去。
“他喝了,他喝了……”芸娘激动地叫了起来,眼角也跟着挤了两滴泪。
芸娘将碗里的药一点点地都喂给了他,床上的人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多会儿,身上的红渐渐地退了下去。
清颜上前把脉,虽然她半吊子,把脉也把的不熟练,可她还是隐约觉得床上的人没事了。
总算是松了口气。
夜幕渐渐降临,此时房里一女子身着黑色斗篷,刚打开门,左右看看,走廊没人。
她松了一口气,刚将斗篷盖到头上,跨下了院子。
这才发现,院子里的凉亭中却坐着一个人。
琅琊王家的亭子里,脚下设置九曲回廊,有活水设置,可以聚集亲朋好友玩曲水流觞。
此时夜里,那人却一身白衣,莹莹月色下,一人独酌着。
月色下,形单影只,显得无比的寂寞。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成文的步子,在他视线望过来的一刹那,迈不动了。
“想要出门散心?”
成文没开口,院子里的男人却再次自斟自饮,淡淡问道。
成文没吭声。
她纵然是娇惯,可也知道如今是王家妇,她嘴唇艰难地动了动。
没等开口。
就见王猷文缓缓站起了身:“出门是为了散心,还是为了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