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往,先说立后,朝堂定然是吵成一锅粥。
可今日先拿连家开了刀。
那可是拥立陛下上位的肱骨之臣。
想到陛下疯起来……自断肱骨。
就连枕边人贵妃娘娘都不放过……
是以,朝中对于立后之事,居然安安静静,尽管许多人懊恼陛下并不打算广纳后宫,为自己不能塞人有些遗憾。
可对于皇后人选,到底是没人敢跳出来反对。
南宫烨端坐在龙椅之上,对朝中大臣的懂事格外的满意。
“钦天监抓紧算日子,礼部着手准备,退朝!”
南宫烨一声令下,率先起身,众臣跪拜:“吾皇万岁万万岁……”
南宫烨嘴角隐约带了丝笑意,在众人的跪拜声中,施施然离开了。
等他离开,原本跪倒在地的大臣这才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nt
先是纷纷簇拥到盛宣的面前:“恭喜恭喜……”
盛宣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礼貌回应着,“多谢多谢……”
在众人的簇拥下,离了殿。
向来第一个离开的霍刚反而脚下没动。
李相凑了过来:“霍相好似有些遗憾……”
霍刚立刻回神,赶忙摇头:“李相言重,哪里的话……”
李相捋着胡须,不紧不慢道:“唉,岁月催人老啊,若是我没记错,想当年,已故太后的名讳,似乎也是……”
霍刚脸色惨白,赶忙摇头:“你记错了。”
“哦?”李相一拍脑门:“唉,瞧我这记性,人不服老是真不行啊……”
霍刚面上带笑,心里恨得咬牙,李相门生众多,几乎可以说是桃李遍天下,记性有名的好,便是自家学生多年前秋闱的试卷,如何点题如何破题,如何与众不同,他总是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甚至门生家里几口人,家里的狗身上什么颜色的毛都能过目不忘。
说记性不好……
霍刚掀开眼皮,凉凉地看了一眼李相:“我听说,儋州的傅怀安又调回京城,且去了刑部任了侍郎?后生可畏啊,可惜可惜……”
当初李相家嫡女追着京兆尹傅怀安满京城地跑,几乎是人尽皆知。
都以为傅怀安会是李相的乘龙快婿。
可没曾想,陛下一纸诏书,便将人贬到了鸟不拉屎的地方……
李相的如意算盘泡了汤,倒是给其女儿相看了众多的门生,奈何却没有一个人能入其眼……
如此耽误着,李家千金便成了京城有名的老姑娘。
两个人面上带笑,互相寒暄。
实则互相往对方心上下刀子,偏生往最软的地方扎。
刀刀见血,下得不亦乐乎。
等两个人寒暄完,大殿上安安静静,唯有他俩目光对视,刀光剑影。
还是要落锁的小太监的脚步声唤醒了他俩。
“大人,小的要洒扫大殿,劳烦两位大人移步……”
两人这才冷哼出声,别开了脸,各自转身拂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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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我接你回府。”盛宣登门道。
圣旨已下,霍清颜等仪式,便要前往京中的府衙。
迁都之后,陪都的盛家院落空置了,此时京中的院落是陛下御赐的。
离皇宫更近,一般来说,京城都是寸土寸金,天子近臣赐的府衙往往都离宫门不远,以示恩宠。
曾经的陪都,南宫烨想赐府衙,京城近处的地早已被勋贵门占得差不多了。
迁都之后,倒是多了许多新的勋贵。
很多旧朝的势力,不知不觉便没落了。
清颜这头坐上马车,许是巧合,京城的盛家离京城的连家府邸很近。
如今的连家,门可罗雀。
盛家确是门庭若市。
两相对比,不胜唏嘘。
清颜放下了帘子,对盛宣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盛家今时不同往日,务必谨言慎行。”
盛宣点头道:“我知道,放心。”
他说着又道:“祖父不日就会进京。”
清颜蓦然一怔,盛宣笑道:“他最疼爱你,怎么会缺席。”
清颜笑了笑,“我其实心中也很挂念他……”
“他这次进京,恐怕不会再去西北了……”盛宣突然道。
清颜猛地抬头,勃然变色:“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外祖的意思?”
“稍安勿躁。”盛宣安抚道:“西北苦寒,滴水成冰,他老人家毕竟年岁大了,如今该回京荣老了,以后由我戍边,他老人家以后就劳你多多费心了……”
清颜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她还以为南宫烨猜忌盛家了。
盛宣看着清颜道:“这么多年……你也吃了不少苦,如今苦尽甘来,虽说陛下对你宠爱有加,可宫中不比别处,若是你嫁给勋贵,受了委屈我们还能打上门去给你做主……”
清颜笑:“打上门……该动手的时候,我自己就动手了。”
她知道盛家惦记她,也担心她,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只是恩宠这件事,并不是她能决定的。
她能决定的,唯有自己。
自己过得每天开心就好。
盛宣点头:“你能立得住,我就放心了。”
马车缓缓停下,原来盛府已到。
不远处的连家,忽然来了一队的士兵,将府门围绕得密不透风,为首之人正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之一,麻颇。
“都挺好了,给我搜——”
“是!”
天牢里,连庚希一身囚服,抬头看着上方的围栏。
天牢采光极差,几乎是嫌少有光,唯有上方的小窗有阳光透入。
顺着阳光,可以看见浮沉乱飞。
连庚希目不转睛地看着,耳边不由得响起战场上的厮杀声。
一切犹如隔世。
身后响起脚步声,接着便是牢门锁链响动的声音。
连庚希并没有回头,直到那人站在他面前。
他这才缓慢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飞鱼服,视线自下而上,抬眼看到的便是熟悉的面孔。
——锦衣卫指挥使,沈炼。
连庚希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如今反而很是坦然。
仿佛多年的老友不见一般,“真巧,又是你。”
素来有地域罗刹美称的沈炼,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连庚希,难得脸上居然带了一丝的笑意。
他双手握拳,捏得骨节咯吱咯吱直响。
“不巧。”他双眸幽深,暗藏汹涌。
“你不知道我等这天,等了有多久。”
为了这一天,他不敢死,不能死。
这一幕,午夜萦回,已然成了他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