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都醒了,干脆起床。
三月初的天儿还比较冷,暖气热腾腾的,丛澜掀开被子打着哈欠去洗漱。
从4带回来的大兔子在角落窝着,超级大,占了丛澜为数不多的一把椅子。
宿舍出去几百米就是训练馆,丛澜下楼的时候看见短道的脑袋上冒着热气,鄢珈跃他们早就结束了第一波训练。
丛澜缩了缩脖子:“好冷啊。”
4回来后队内过年,路边和檐下都挂了红灯笼,新贴的对联也红彤彤的,这会儿看着很是喜庆。
丛澜闻见了一股腊梅香,哒哒哒跑过去,抠了俩花骨朵捧在手里。
“哎嘿,偷花贼!”有人在不远处喊了一声。
丛澜一个哆嗦,扭头去看,是短道的章白卉。
丛澜:“是借,这么文雅的事情,怎么能说是偷呢?”
章白卉咧着嘴大笑:“小孩儿强词夺理。”
她指了指食堂:“今天有好吃的饼,快去!”
丛澜:“昂!”
从草地里踩出来,丛澜还没站稳,就被章白卉摸了摸脑袋。
“啊?”她抬头。
章白卉:“让我蹭一蹭澜神的仙气儿,马上世锦赛了,许愿我们短道得个好成绩。”
冬季项目的赛事比较少,冰雪都归国际滑联管,比赛安排也类似,短道速滑在三月份也有世锦赛,要比花滑早十来天,今赛季是13~15日于莫斯科举行。
章白卉:“手感真好。”
丛澜扒拉了一下自己被揉乱的头发,她刚起来懒得扎,就披散着出门了,皮筋在手腕上。
“我都快成吉祥物了。”丛澜道。
章白卉掐了把她的脸,气温低,触感冷飕飕的,不过还是很软。
章白卉:“那可没你这么厉害的吉祥物,咱们这叫实力与美貌并存。”
她比褚晓彤还要大一岁,对待丛澜的时候跟待妹妹似的。
丛澜眼尖,注意到她收回去的手腕上绑着绷带,问是怎么了。
章白卉不甚在意:“哦,不小心被冰刀擦了一下,没事。”
两人都是一身伤,谁也别说谁。
丛澜:“多吃快好!”
章白卉拍了她一下:“养猪呢?行了我走了,你训练注意安全!”
丛澜挥挥爪子:“债见!”
章白卉学她:“债见。”
世锦赛是赛季末的最后一场a级赛,世界冠军的名头自其产生,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很多运动员的血条不太够,受伤的、出问题的比比皆是。
丛澜兜里揣了俩腊梅的小黄花,隐隐约约一身的香味,撒开脚丫子往食堂跑去。
很幸运,她属于越战越勇的。
更幸运的是,她今赛季还未尝一败。
·
三月份在上海举办的世锦赛,是中国第一次承办isu该赛事。
非奥运年,世锦赛就是当年最重要的一场大赛,这个认知深刻在众人心里。
冰协也是尽力在申办国际赛事,希望能够在isu跟前多点儿面子。
虽然这可能就是个妄想。
反正到底是申下来了,而且丛澜在,isu还能借机尝试打开中国市场,这个庞大的十几亿人口的花滑市场。
张简方牵了个国产品牌赞助了isu,原先11个赞助商里能有8个都是日本的,欧美之外日本选手的待遇也相对来说比较的好,很多冰迷都戏称日本拿钱买p分。
“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先试试。”张简方也拿不准能不能给自家选手争点待遇回来,isu那死烂的,他对此不抱希望。
但总要试试嘛!
北美市场半死不活,早就没个动静了,isu急需新的大市场,要是他们有脑子,冲着丛澜这个全满贯的名头,都知道要怎么做。
张简方嘟囔:“但问题是他们真的有这玩意儿吗?”
有吗?
没吧……?
赛前预热,张简方下属的宣传小组交出了一份特别棒的宣传方案。
其实也没啥新颖的,主要参考了日本电视台的做法,选手视频、比赛通稿、往年赛事回顾……
反正丛澜这边宣传渠道直接铺满了,不用白不用。
小组长詹吟吐槽:“官媒好废物啊!”
他们都出方案了,对接的时候人家爱答不理的,很看不起他们。
张简方怜爱地看着他们:“所以你们四个,站在了我的面前。”
冬运中心难道就没个宣传部门吗?
体总就没个正经的宣传部门吗?
这不是半点正事不干还挑三拣四目光短浅么,张简方凑合过了索契周期,现在还让他再将就,那他会选择自杀的。
本身,经常被气就已经等于是在慢性自杀了。
詹吟:“有点被夸奖的感觉。”
张简方:“好好干,九零后!”
詹吟他们四个,还真的都是新鲜九零后,被称为堕落的一代,也被称为未来尽在他们手中。
别的不说,新媒体这块他们确实要比冬运中心的一堆人要强很多。
“齐活,您就请好吧!”詹吟打了包票。
丛澜特辑陆续上线,世锦赛开幕式的前一周,每天一个视频,还安排了问答互动与抽奖。
除了她以外,褚晓彤、楼翎、舒傲白俞寒等等,这些运动员也有他们的宣传特辑。
只不过后者们没有丛澜的片子多,宣传力度也不大。
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有了呢!
詹吟还是拉着组员去学校扒拉了一个拍摄小组,现拍的镜头,现剪的视频,这一个多月来累得够呛。
“我看看下一步要做什么了……哦对,参赛应援活动。”詹吟有条不紊地布置着下一步。
江乐心看到宣传特辑的时候特别高兴。
“啊啊啊啊我们澜澜的物料!”她兴奋点开,“星野的宣传片可好看了,我早就羡慕了。”
霓虹的花滑市场太成熟,电视台早就形成了一套流程,星野晴奈身为明星选手,一应宣传是不可能会少的。
就丛澜而言,她现在为数不多的视频资料中,还有少数的几个精品,是霓虹媒体给她制作的。
毕竟,丛澜在霓虹也特别的受欢迎。
清晨灰蒙蒙的天,跑步锻炼的丛澜,穿着冰鞋拎着书包走向冰场的丛澜,扯下刀套放在围栏挡板顶端的丛澜,寂静冰面上独她背影的丛澜……
含澜量极高,还都是特别优秀的镜头,画面拍摄得极美。
江乐心沉浸其中:“啊……会说话的镜头。”
学生出佳作的情况并不少见,詹吟找的几个后辈确实有能耐。
丛澜看到的时候,也觉得成品很出众。
“封神之路,”她轻笑,“好大的口气哦!”
半个小时的片子里,有一部分是她的赛事快剪,配上激昂的bg,氛围整个拉满。
从jr到sr,从国内赛到冬奥再到4,所有的丛澜都在里面,一步一个脚印,这确实是她的“封神之路”。
褚晓彤看完了一遍觉得不过瘾,又划到了开头,打算再看一遍:“拍得好好哦!”
于是,这一次家门口的世锦赛还没开始,江乐心这群冰迷震惊地发现,冰协居然真的在做事了!
举办国内赛和c的时候其实也有这中感觉,不过那就是换个kc区台子,给公开比赛小分表,再加上一些其他七七八八的,都是很小的方面。
夸也没得夸,因为特意点出来的话显得跟骂人似的。
然而,真正的大事——张简方私底下拔山头、换资源、拉人脉、培养裁判,这些动作很难被普通人察觉,冰迷们知道的很少,都是些不靠谱的小道消息,具体的内容他们无从了解。
顶多就是听闻“张简方跟人拍桌子了”什么的。
但宣传营销不一样。
这是直接送到他们眼前的,只要是个喜欢玩电脑玩手机的冰迷,就会注意到这点。
网络、新媒体、电视台,世锦赛的宣传从选手开始,声势逐渐变得浩大。
冰迷们为之欢呼,选手们认真备战,各司其职。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很快,3月23日,国家队选手从北京出发,于傍晚抵达上海场馆。
随行的人有很多,一部分是正经的工作人员,一部分是自掏腰包蹭个集体路线的观众。
比如沐修竹,小孩没比赛了,又在世青赛拿到了很好的成绩,回来后受到了表扬,非要来看丛澜的世锦赛。
出差是有指标的,报销也是有名额的,多出来的人不好走账,就只能自费了。
沐修竹:“我有钱!”
去个上海而已,比到国外看比赛要省钱多了。
想一起看比赛的人不少,愿意自费的就干脆组了个团,跟着参赛队伍买机票到上海,定的酒店还是同一个,只不过楼层不在一处。
丛澜的爸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有老舅,加上辛抒怀等人,十几二十个人也要到现场给丛澜加油。
4没去看,世锦赛是要来的。
他们都不用丛澜给门票,早在数月之前放票的时候,辛抒怀就让工作室里的年轻人帮忙抢到了。
丛澜前两日跟爸妈打电话听到这个,吃了一惊。
郁红叶挺抱歉的:“你去韩国比赛我们也没过去,这些年来也没有陪着你。”
丛澜:“我长大啦,不用你们老陪着。”
郁红叶:“你就是长到八十岁,也是我女儿。”
可以说,这场世锦赛,万众期待。
·
丛澜来得不算晚,25号正式比赛,先比冰舞和双人,女单的短节目要等到26才进行。
她报到过后没有参加第一日的训练,面色苍白地回了酒店,一路上躲着记者和冰迷。
这场世锦赛是她全满贯后的第一个比赛,再加上本身就是花滑大型赛事,来的媒体和观众特别多。
欧美、日本、韩国等地的媒体几乎把这里挤满了,场馆外面一辆又一辆的转播车,都在认真的接信号、调试设备。
丛澜戴着口罩,进去又出来,动作很快。
她没接受采访,一堆记者嘴皮子利索地追着问她“对世锦赛有什么想法”“夺冠有信心吗”,吵得丛澜耳朵疼。
好不容易上了车,到了酒店又是一小撮蹲守在这里想等运动员的粉丝。
丛澜生理期,痛经加上肠胃炎,这两日状态很不好,没有精力应付外人,就跟着林悦从另一个门进去,避开了人群。
回了房间,队医带着药来找她,要戳针了。
于谨的胳膊腿基本上恢复了正常,他在场馆那边开会,有点事情要做,跟着丛澜的只有茱迪。
茱迪满脸的担忧:“你还好吗?”
丛澜的脸上有点泛红:“不是很好。”
队医叹气:“发烧了,忍一忍,马上就好。”
肠胃炎,发烧,痛经,全赶在了一处。
最关键的是,前不久训练,丛澜髋关节扭伤,里面有积液,最近都在打针进行治疗,同时还要外敷。
于谨也愁得不行,他看着丛澜长大的,甭提有多心疼了。
髋关节出现问题是运动员常见的毛病,丛澜伤病不算多,经常活蹦乱跳的,于谨就怕有一天什么杂七杂八的毛病都来了,担心丛澜扛不住。
尤其是全满贯之后,眼看丛澜的未来越来越光明,他这颗心就越放不下去。
“都说否极泰来福祸相依,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那过得太好了接下来不就要走霉运了吗?”于谨跟丁教练吐苦水,“我提心吊胆总觉得要出事,结果真的出了。”
好事多了,难保接下来要倒霉。于谨几十年来的经验告诉他,运气是守恒的。
丁教练:“哪里有运动员不受伤的?丛澜不是玻璃体质你就已经可以烧高香了。”
于谨:“还不如让我继续伤着呢!”
他又觉得是不是自己的伤好了,所以轮到了丛澜受伤?
丁教练无语。
但这场世锦赛不能不来。
于谨开完会急忙往回赶,路上听见好些人兴高采烈地期待着丛澜夺冠。
“我就是为了澜澜来的!”
“她肯定赢!我要亲眼看到她夺冠!”
“那就是蝉联世锦赛女单冠军啦!”
老对手们都在,星野晴奈、娜塔莉、仙、天草梨绘,还有今年刚升组的小将们,有两人的3lz3t做得很漂亮。
丛澜没有办法在家门口退赛,不管她有没有伤,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只要她退了,就是怯战。
于谨恍然间感觉,丛澜现在就站在一座云上之巅,要么乘风起,要么落凡间。
跨过去就是传奇。
她不能停下来。
·
第二日上午,丛澜收拾了装备等着去做练习。
“没有问题了,”她的声音很轻,“烧退了,肠胃炎差不多好了,肚子也早就不疼了,状态不错的。”
于谨:“你骗鬼呢?”
丛澜:“真的不疼了。”
治疗的药物消炎止疼的,丛澜吃不了止疼药,她现在胃不行,吃进去就会吐出来,好在针剂里自带止疼成分,也算是救了她一命。
生理期不定,又痛经,丛澜也没想到会跟伤病挤在一起出现。
不过好在是赛前,离比赛开始还有两天呢,足够她恢复了。
丛澜开玩笑:“没有带伤参加过比赛的运动生涯是不完整的。”
于谨:“呸呸呸!快点摸木头!”
年纪大了,他听不得这么童言无忌的话。
丛澜被他抓着去摸木头椅子,又被迫“呸”了两声。
“好了吧?”她问。
于谨勉强满意。
副馆的训练是不对外公开的,没有大批观众进入。
不过得到许可的摄影师被允许在里面拍摄,各个选手的教练也能凭借证件来观察竞争对手的状态,还有很多维护赛场运行的工作人员也在里面。
这个世界上兴许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24日的这场训练,根据流露出来的少数消息,丛澜的状况不是很好。
她的跳跃失败了很多,成功率不到三成,练习的时间也短,没多久就离开了。
·状态似乎不太对劲,脸色很苍白
·3a十个成了一个
·听说正赛时可能会考虑不放3a
这个3a的成功率太低了!
外界满面春风欢天喜地就等着世锦赛开幕的丛澜粉丝们,如同数九寒天里被泼了一盆冰水,冻得他们心肝脾肺肾都是冰的。
这是怎么了?
受伤了吗?
江乐心疯了:“不要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