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澜站在场边,问人要肌贴绷带。
“手这里有点疼,”她指了指自己的左手大拇指下面的那个区域,这里是大鱼际肌,有着丰富的肌肉血管和神经,“不知道怎么搞的,可能就是一些疲劳伤吧。不至于不至于,没有撕裂牵拉,不严重。”
丛澜摇摇头:“就一点点疼!”
林悦担心得要命,一边给她找肌贴一边凑过来看:“真没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她动了动手指和手腕,给林悦展示,“你看,不影响做动作,就是会疼一些。”
手指的屈伸外展动作都会感到疼,并非不能忍的那种,手腕也有点,但丛澜觉得不严重,猜测自己是不知道干啥的时候抻着了可能。
“或者什么时候发力方式不对吧。”她低头拉着肌贴固定了一下这个部分,半边手掌和手腕就出现了一片肌贴红色。
她:“这颜色还挺显眼。”
“丛澜——”
“澜澜——”
身后不远处有人扯着嗓子喊她,在室内很响,此起彼伏的,有三四道声音。
丛澜转身望去,见到了三十多米外正朝着自己挥手的褚晓彤等人。
她笑了笑,举高了手臂应和:“来了来了!”
微微弯腰取下刀套,直接递给了旁边站着的林悦,丛澜脚步一抬一落冰,呲溜一下就往那边滑了过去。
褚晓彤伸平了胳膊手心向上,丛澜离她还有四五米的时候,低了低,控制速度和距离,停下的时候刚好把下巴搁在了她手心上。
“嗯哼~”她斜眼看了看褚晓彤,一副看我多配合的讨夸模样。
褚晓彤大笑。
举着手机在拍的王萱和梅山雁也笑了起来。
正从侧边打算到冰上舞台的曲矜,直面了丛澜扭头、丛澜直线滑来、丛澜把下巴放某人手心、丛澜笑得可爱,几秒而已,漫长到曲矜恍然以为开了慢速。
“曲老师?曲老师?”有工作人员的声音传来。
曲矜顿时回神:“啊?哦哦,不好意思。”
工作人员:“这边上,小心一点,冰上比较滑。等等我们会在这里铺个地毯,曲老师之后再上下的话记得靠边走地毯。”
伴奏人员的舞台在短侧边,是一个挨着冰面搭建起来的半高架子,上面已经放好了钢琴。
每场的伴奏都不一样,北京三场也就两场有钢琴,最后一场是小提琴,到时候这边的布置会再改一下。
至于其他的城市也是如此,现场伴奏要跟请来的老师协调时间和日程,人家不一定有时间连续跟。
曲矜上台阶之际扭头去看丛澜,正见到她跟朋友在聊天,对方似乎在问她手怎么了。
曲矜也发现,她手上多了类似绷带的东西,脚下放缓,他有点担心。
工作人员纳闷儿,怎么又不走了?
丛澜举着自己的左手跟褚晓彤说道:“没事,就有点点别扭,不影响,不用看医生。等等不是要学舞吗?我手腕活动会疼,就先固定一下。”
褚晓彤拿着她的手,轻轻摁了几个部位:“疼吗?”
久病成良医,又让丛澜屈伸环转手指和手腕,她这才放心:“估计是炎症,疼得不严重就没什么事,一两天就好了。”
丛澜:“嗯!”
一阵旋律传来,丛澜看向右后侧,见钢琴前坐了一个人。
褚晓彤:“好羡慕会弹琴的。”
王萱:“彤姐你不是学过吗?”
褚晓彤:“我只会弹《两只老虎》和《致爱丽丝》。”
丛澜:“……”
这两首歌放在一起居然没有违和感。
褚晓彤想了想:“还会《茉莉花》和《小星星》。”
丛澜随口:“那加一首《茉莉花》呗,你伴奏。”
褚晓彤惊恐:“嗯?”
意大利著名歌剧《图兰朵》,讲述的是中国元朝公主与鞑靼王子的爱情故事,里面的《今夜无人入睡》是花滑赛场常见的曲子,创作者普契尼还采取了多首中国元素的素材,《茉莉花》就是其一。
堂溪虞悟、林璇徐丹宁都滑过《图兰朵》,用过《茉莉花》。
省队的好些孩子现在也有用这个曲子的。
褚晓彤:“别了,我就不献丑了。”
丛澜:“当冰演彩蛋也可以呀!钢琴就在那里,摆着也是摆着。”
褚晓彤心动了。
提前两日彩排,今天好多嘉宾都没到,丛澜几人也是来学冰演曲目编舞的,身为冰演领导层之一的丛澜,还身负了监工的职责。
比赛季用的表演滑要简单一些,冰演的好些曲子舞蹈都是现编现学的,不怎么费选手,费的是编舞师。
不远处正在找音乐的编舞师:???
丛澜看到这位提前过来的钢琴家也有点惊讶,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样早,按理说他明天才到的。
“我过去一下。”丛澜跟褚晓彤说了以后,就蹬冰滑到了舞台那边。
曲矜试了试琴,一抬头,见到了笑盈盈看着自己的丛澜,他心头一重,瞳孔微微震颤。
丛澜打招呼:“你好,曲老师,我是丛澜。我们以前见过,去年在中国杯后台,白老师也在场。”
她记性挺好的,白存儒当时带着曲矜赛后来找她,还介绍了他的名字,虽然后来没再见过,但她也还没忘记。
少年长得好看,清瘦脸庞里带着一股少年成才的傲气,是站在领域巅峰才有的那种气质,给人的印象很深刻。
“你好,我是曲矜。”曲矜停了两秒,找回了自己的思绪。
丛澜:“谢谢你愿意来作为演奏嘉宾,这几日麻烦你了。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或者其他工作人员。”
曲矜:“好的。”
他视线落在丛澜搭到钢琴顶端的左手上,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你的手……”
丛澜:“哦这个啊?没事,就是不小心抻着了可能,过两天就好了。”
曲矜:“去过医院了吗?”
丛澜:“没有,不用去。”
曲矜想说手对人很重要,对你更是,不要讳疾忌医,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好像不适合说这些。
对丛澜而言,两人只不过是第二次见面。
“希望快点好。”他笑了笑。
丛澜:“借你吉言!”
曲矜主动询问:“什么时候排练?我这边随时都可以。”
现场伴奏是给丛澜找的,曲矜只弹一首,就是丛澜的三个曲目之一,肖邦的《冬风》。
其余表演嘉宾用的大多数是伴奏带,因为现场有乐队和专人演奏的话,需要提前来进行调整,很多人做不到或者是懒得做,不如伴奏带省事。
这个舞台也是曲矜之外,还有乐队会上场演奏开场和闭幕的两首歌,以及少数的几个曲子,是其他嘉宾的节目。
丛澜:“那就现在,我简单热身一下。”
曲矜:“可以。”
褚晓彤不太了解钢琴家都有哪些,但这类吃天赋和努力的艺术家,走的其实还是年少成名的路线。
曲矜年岁不大,已经是世界上知名的青年钢琴演奏家了,褚晓彤查了查他的名字,发现这人确实厉害,现今已经是某乐团钢琴首席了。
她小时候学过弹琴,可惜爸妈毅力不够,没让她学太久。
尽管如此,她也能听得出来,这人弹琴跟她曾经的老师之间的差距——曲矜得排天上去。
“就不说贵不贵了,”褚晓彤跟王萱两人坐在冰面边边的角落,“这谁给介绍的啊?约档期都得提前两年吧?”
乐团全世界跑,个人巡演全世界地开,既定行程都得排到两年后了,就这种演奏家,丛澜哪里薅来的?
王萱:“我记得是白老师给她介绍的,澜澜的自由滑不是他编曲的吗?这个似乎是他学生。”
她听着现场弹奏:“哇,手指真的不会打结吗?”
褚晓彤:“我朋友也问我,我旋转的时候真的不会晕倒吗?”
王萱:“哈哈哈哈!”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在冰上演绎新编舞的丛澜,抽空看了一眼台子上正在弹琴的曲矜。
嗯,白老师的学生挺不错。
跟我当年差不多。
好久没弹琴了,丛澜看着曲矜认真的模样,恍惚间回到了曾经,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坐在钢琴前,一天十几个小时的练琴,眼睛里没有杂物,只有琴。
后来啊,后来她硬生生跟女主拼到了比赛最后,系统说她虽败犹荣,女主却承认是她不如丛澜。
一场让裁判都无法断定谁胜利的演出,按照系统的衡量尺度,原定的剧情里女主的表现是100,现在被丛澜逼成了150。
所以后来系统很乐意见到丛澜跟女主比拼,有对手就有进步,双方紧咬牙齿互相追逐,累但快乐。
“这个改一下吧,”曲矜结束后,丛澜跳上了台子,“花滑和纯演奏是不一样的,这里要放慢一些,这里的话就……另外我觉得处理上是不是有点……散漫?”
曲矜深吸一口气。
丛澜:“还有这边……”
曲矜疯狂记下她的意见。
丛澜挠了挠耳朵:“我比较麻烦,不好意思了。”
嘴里说着不好意思,脸上全是理所应当,半点没有真的感觉到麻烦。
曲矜蓦地想起来,老师说丛澜需要一个伴奏,问他要不要去的时候,他回答去的,结果老师一脸幸灾乐祸。
看来都在今日了。
我叔之前给她改了多少次曲子来着?曲矜有点想不起来白存儒之前间杂着显摆的抱怨了。
“需要的,”曲矜仰头,看着丛澜说道,“慢慢来。”
丛澜:“好哒!”
褚晓彤就看着一下午,著名青年演奏家,被丛澜倒腾得最后都没了脾气,一曲高难度的《冬风》,刮得整个冰场嗷呜嗷呜的。
王萱头一次见丛澜跟人这么磨合曲子,当即就震惊了:“一个节拍也得单独练吗?”
褚晓彤闷头吃饭:“你以为她电脑里存几十个上百个版本的曲子是好玩的?《荣耀》一场比赛一个版本,世锦赛和冠军赛背后是新改的又十几个曲子,从新版里挑的一首上了比赛。”
王萱:“……”
知道多,但是不知道这么多。
知道了也改不起,我没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