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口中大声疾呼,受伤攻势不断。
他的每一招都凶猛无匹,就如同惊涛骇浪般,一波接着一波,永远没有停息的时候。
张飞的拳头上,仿佛充满着能够摧山裂石的巨大力量,以某种极度蛮横无理的姿势,直接撕开了虚空中的空气,擂鼓般砰砰砰的攻向对面的支娄迦谶。
支娄迦谶脸上露出柔和笑容,双手手臂如飞,幻化出数不清楚数目的虚影,就像是千手观音降世,每一次都间不容发,轻松写意地挡下张飞的攻击。
按道理来说,久攻之下,必有一失。
一个人的功力再怎么精湛,武艺再怎么娴熟,但就像是潮水,由涨必有消,不可能永远都是攻击的一方。
因为对于攻击者而言,不管是体力还是精神的损耗,都远远地大于防守的一方。
随着攻击时间的逐渐延长,不管是体力和精神力,一旦降落到某个临界点的话,要么立即脱身而退,要么自动转换成防守的一方,好缓解一下因为突然收手,而露出的破绽。
然而张飞却像是永远都不知道疲倦的机器,一拳接着一拳,根本就没有停息的时候。
在众多围观者的目光中,张飞的额头渐渐渗出汗水,然后缓缓滑落脸颊,滴落到地上。
而他对面的支娄迦谶头顶白雾升腾,从容不迫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焦灼的神色。
在场的众人都身具不俗的武功,自然能够看出,眼前交手的两人,都已经到了功力消耗过巨的地步。
围观的人群当中,不管是跟随着支娄迦谶的浮屠道道人,还是和他们对战后落败的道士们,脸上皆不约而同地露出骇然失色的神色,大感不可思议。
要知道,张飞和支娄迦谶的交手,到现在为止,甚至还不足一炷香的时间。
就在如此短短的时间里头,交手的两个人,都露出一副功力过度损耗的模样,任谁都可以想象得到,其中的凶险之处,可谓远远超出了先前他们双方的对抗。
浮屠道人们脸上笑容消失,逐渐变得不安起来。
在他们眼中,以支娄迦谶的无匹神功,本来应该横扫四方,大胜特胜才对。
谁知道竟遇到了张飞这样的怪物?
刘备暗叹一声,关羽则抚着颌下的长须,他们两人,对于张飞的身手十分清楚,所以反而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支娄迦谶的神功盖世,手段惊人,在场的道士们,在他的手下,都只能勉强走过一二招,就颓然落败。
但眼下看起来,神通无敌的支娄迦谶,在和张飞的战斗中,竟被张飞压着打的模样。
由此可见张飞的强横无匹。
众人目光同时望向刘备关羽脸色,心头暗动。
前段时间,突然传出关羽潜入许昌,独闯皇宫的消息。
虽然说,关羽最后并没有真正闯入皇宫的最深处,但还是有小道消息流出来,就连那位剑师王越,都在和关羽交手一招后,对关羽的武功颇为赞赏。
剑师王越作为成名已久,早就臻至“混元如一”境的高手,据说连“仙级”都只有半步之差,能够得到这样的强者认同,关羽功力之深可想而知。
现在看来,被誉为刘备左膀右臂中的另外一人,能够在对攻中,强压支娄迦谶半头的张飞,同样让人不容小觑。
从张飞和支娄迦谶两人交手的情况,可以轻易看出,张飞至少也是一位,“混元如一”境的强者。
众人神色莫名的望着关羽和张飞,只觉心中充满了苦涩。
他们这些人中,大多数人的年纪比张飞关羽两人,都要大上不少,偏偏却远没有两人这般的境界。
世上的修道者何其多,但能够达到“混元如一”境的,无不是万中挑一的绝世天才。
“轰”的一声巨响。
巨大的声浪中,支娄迦谶身躯摇晃不定,终于无法抵抗住,张飞永不停息般的攻击,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此消彼长之下,张飞双目圆睁,手上的攻势变得更加凶猛几分,一记毫无花假的笔直拳头,充满了天崩地裂的力道,悄然无声间已经击向支娄迦谶的胸口。
支娄迦谶无奈苦笑一声,正准备施展手段,转守为攻时,蓦的听到关羽的一声断喝道,“翼德住手!”
在支娄迦谶眼中不断变大的拳头,最终化作轻轻一击,刚好击中支娄迦谶的伸出的掌心。
这一招双方都没有太多的功力,充满了祥和的味道,根本就不像是在生死争斗。
张飞虽然浑身汗如雨下,一身狼狈,脸上却全是兴奋神色,转身返回到刘备和关羽的身旁,眉开眼笑道,“真是痛快。”
然后向支娄迦谶打招呼道,“道人功力之深,张某佩服,有时间的话我们再切磋切磋……”
他话音还没有说完,就在刘备和关羽同时露出的不悦神色中,变得讪讪无语。
“无量寿佛!”支娄迦谶宣了一声佛号,摇头道,“将军神勇,贫僧却是方外之人,如何敢在和你对战?”
就连这一次,都是张飞不顾一切,向支娄迦谶展开攻击,他才不得不被迫迎战。
虽然最后双方都没有什么损伤,以一场平局收场,这才没有让事态变得严重。
张飞闻言咕哝一声,不满道,“道人一身武功,完全不逊色于我二哥半分……”
刘备终于变色,不满道,“翼德慎言,你是一军之主,如何能够整日里寻人比武?”
张飞这才沉默无语。
九镜塔中,安世高盘膝坐在蒲团上,元神浮在虚空,静静地注视着张飞和支娄迦谶交手的情况。
直到关羽若有所思的目光望来,这才转过视线,朝南向江东的方向望去。
他视线落在负手而立,神色委顿的于吉身上。
于吉眼帘低垂,好像觉察到安世高元神望来的视线,倏然抬头向他元神瞥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中甫一接触,便激出了无数的电光火花,想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安世高无悲无喜,竖掌合十向于吉道,“以道兄的身份,为何突然心性大变,想要逆天行事?”
于吉低嘿一声,冷笑答道,“和尚,难道你的心里头,就没有想要更进一步的想法?”
安世高心中一动。
和普通人不同,于吉十分清楚,在佛教当中,浮屠原本是一般指佛或者佛陀,乃是佛教中修行者的至高境界。
而普通的佛教修行者,没受戒的叫做沙弥,受戒以后的,则被称作是和尚。
于吉身为“天下三大散仙”之一,不仅神功盖世,而且还曾经孤身一人游历四方,远至西域,天竺等地,自然知道,佛教中的一些典故和术语。
“浮屠”一词,本来就是西域的和尚,来到中原以后,翻译过来的音译词。
反而是于吉口中所言的“和尚”,才是正确的称呼。
于吉向安世高裸的透露自己的野心,反而让安世高一时间沉默以对,无话可说。
安世高也很明白,修行到他和于吉的境界,其实已经是此界的最高巅峰了。
五百年以前,世上还有佛陀,菩萨;但五百年后的惊天,阿罗汉就已经佛教的修行者,能够修炼到的最高境界。
这亦是安世高和支娄迦谶,小乘佛法和大乘佛法之间,佛教中两个显著流派,最大的区别。
安世高是小乘佛法的代表人物,而支娄迦谶,却是大乘佛法的代表人物。
佛教东传,并且渐渐的有了一定的名称,西域的佛教各派,都开始对中原的佛教开始关注起来。
恰好此时道教草创,太平道和五斗米道等教派,在中原大地开花,野蛮生长。
为了宣传佛法,在小乘佛教的安世高来到中原后,居住十几年,并且翻译了小乘佛法后,支娄迦谶亦带着大乘佛教的旨意,前来宣传大乘佛教的佛法。
安世高在白马寺中,一边翻译小乘佛法的经典,一边感悟自身的修行到了进无可进的尴尬境界。
这才抛弃一切,开始在中原各地游历,意图寻找机缘,能够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但十几年下来依然毫无所获,只好无奈返回徐州,在弟子笮融修建的九镜塔中栖身。
而在雒阳大火后,同样离开雒阳的支娄迦谶,恰好是听到安世高在徐州的消息,才会特意前来徐州。
想要和安世高探讨佛法,亦是想要借助安世高之力,让自己修为更进一步。
从人体极限的“混元如一”境界,变成真正的“仙级”高手。
于吉的讽刺,正好说中了安世高的心声。
这世上,又有哪一位修行者,不想要让自己的行为,更上一层楼呢?
哪怕是再不知进取者,也知道更高的境界,可以让自己的能力变得更加强大,能够躲避更加可怕的危机。
才可以在乱世中,安全的生存下来。
安世高的心弦一动,叹息道,“施主把自身的元神,和江东地脉相结合,难道就从来都没有想过,江东数百万的生灵吗?”
于吉神色冷漠,冷笑一声语若霜冰道,“为了成为真正的驻世真仙,降世天尊,又有何不可?”
安世高目露悲悯,无奈道,“施主已经坠入魔道了!”
于吉狠狠的瞪视了安世高一眼,嘿然道,“莫非和尚你想要阻拦我不成?”
安世高摇头,渐渐收回目光,唯有最后的告诫,消散在虚空中道,“天尊降世,贫僧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于吉勃然变色,想起在讨逆将军府上的遭遇,心中陡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