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
“莫非是为了图谋孙策的基业?”
曹操对于能够在短短的数年时间内,便攻取江东的孙策,确实感到十分羡慕。
一来是因为孙策的年龄。作为孙坚的儿子,孙策对曹操来说,乃是小一辈的人物,偏偏就是这样一位仿佛自己儿子辈分的人,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硕大基业。
无怪乎孙策连绰号都是“小霸王”。当年那位号称“西楚霸王”的项藉,亦是在二十五岁的时候,便在巨鹿大破秦军,留给世人一个“破釜沉舟”的军事奇迹。
而且和项藉相似,孙策亦是于江东起兵,然后名震天下。
虽然曹操知道,江东的实力有些偏弱,终究无法和四战之地的中原相媲美,孙策的战绩有些水分,但这并不妨碍,曹操给予孙策一个,“狮儿难与争锋”的评价。
他想起自己努力了大半辈子,现在也不过是刚刚统一中原,却又要面临着,已经攻取全面河北四州之地的袁绍,所带来的巨大威胁。
而且自己和天子的关系,也出现了一道难以缝补的裂缝,再也没有刚刚迎接到天子时,双方仿佛亲密无间,堪称一代明君良臣典范,动人肺腑的场面。
但曹操也很清楚,当时天子脱离傀儡生涯不久,而且困守雒阳城,正处于难以为继的时刻,所以才会对在最关键的时刻,大力支持他的人都会感激不尽。
而如果把那个人换做是袁绍,相信在天子的心目中,同样亦会对袁绍无比感激。
然而一旦度过了最艰难的危机后,天子心中就自然而然的,想要把权利掌控在自己手中。
这是身为政治人物,近乎直觉般的本能;所以双方关系,便不再如之前那么融洽,开始出现了碰撞。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董承等人接连不断的小动作,更是让曹操心头不由地感到一阵子的腻烦。
董承此人,眼高手低,志大而才疏,偏偏却是天子最信任的国戚,倚仗自己的身份,连帮助天子成功逃出长安,得以返回雒阳的功臣,杨奉韩暹等人都无法容忍。
他自以为,“衣带诏”一事,做的十分隐秘,连自己早就已经暴露的消息,都茫然无知。
偏偏还在不停地和种辑,吴子兰,王子服,吴硕等人串联,意图想要暗中行事,对抗自己?
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刘备刘玄德。
曹操一想到这里,不由地闷哼一声。
这个刘备,自己不过是放他去追击袁术的残部而已,结果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袭杀徐州刺史车胄,然后又拥兵自立。
并且还派人去联络袁绍,一南一北共同对抗自己。
果然还是袁绍,这位自己少年时期的好友,才是自己生平中,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
万事纷纷,接连不断,惊扰人心,孙策,刘备,袁绍,一个比一个难缠,但曹操有足够的信心,将这些人一一击倒,取得最后的胜利,霸临天下。
他收拾心情,好奇询问道,“那么依奉孝你的推断,于吉想要和孙策对抗吗?”
郭嘉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答道,“我和所有人都推断了一番,还是无法得知,于吉的打算。”
“道教和上古的巫术,先秦的方术,都有很大的渊源,于吉又是天下三大散仙之一,站在所有修炼者的最巅峰的绝世强者,谁也不知道,他精通多少种秘术。”
“或许于吉是通过某些秘技,看到了旁人难以想象的变故,所以才想要趁火打劫?”
曹操露出愕然神色,惊讶询问道,“这就奇了,江东究竟会发生什么变故?”
“竟然连于吉这样的人物,都忍不住抛弃数十年来的一贯做法,从而亲自下场?”
郭嘉眨眨眼,苦笑以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起另外一个话题道,“袁本初最近逼迫不断,我们都担心他接下来,会和我军展开生死大战。”
“所以在此之前,我军应当扫荡一下,周围有隐患的目标。”
“刘备此人断不可留。徐州应该重新回到我军的掌控,而不是任由刘备上蹿下跳。”
“当务之急,便是准备好对徐州的攻击了。”
河北,邺城。
袁绍比曹操年长五岁,今年正好是知命之年的年龄。
他字本初,汝南汝阳(今河南省商水县)人,出身于天下最顶尖的世家,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一族。
从他的高祖父袁安起,袁氏四世之中有五人官拜三公,可谓是家世显赫,少有人及。
袁安历任司徒司空,他的儿子袁敞为司空,孙子袁汤为太尉,曾孙袁逢为司空,袁隗为太傅,四世居三公位,人称“四世三公”。
袁绍是袁逢的庶子,后来过继给早逝的伯父袁成一脉,正是因为这样的出身,所以才让袁术耿耿于怀。
少年养望,结交党人和侠义之士,并且和曹操交好,反对宦官“十常侍”专政,让他在天下士人的心目中,完美的符合了一位袁家继承人的身份。
有这些早年的经历,所以后来董卓乱政后,袁绍出奔关东,成为反董联盟的盟主;反董联军解散后,使计占据了韩馥的冀州,和公孙瓒展开大战。
并且一举消灭公孙瓒,成为坐拥冀州,青州,并州,幽州四州,实力天下第一的军阀。
此时乃是袁绍最为心满意得的时候,在他看来,接下来只要能够击败曹操,一统整个北方,将远在许昌的天子刘协掌控在手中,说不定就可以取而代之。
改朝换代。
一想到这里,端坐在案后的袁绍呼吸一促,脸上带着成功人士的优雅笑容,怡然自得般含笑地看着自己身前,正在展开不停议论的诸多谋士们。
荀谌,田丰,沮授,审配,逢纪,辛评,郭图,许攸等人相互怒目而视,完全没有半点士人的风度。
田丰须发皆张,怒视对面的荀谌郭图逢纪等人道,“我并没有任何反对主公出兵,和曹操对战的决定;而是觉得,眼下并非是最佳的出兵时机。”
“刘备袭杀徐州刺史车胄,派孙乾前来河北,想要和我们联手一起对抗曹操。”
“曹操为了和我们河北征战,必定想要消灭所有的不良因素,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肯定会先征讨刘备,只有打败刘备以后,才能够一心一意地和我们交战。”
“我们应当趁曹操攻打刘备,无法兼顾的时候,调动全部兵力,去袭击曹操的后方,这样就可以一举平定曹操了。”
郭图哈哈大笑两声,不屑道,“元皓想的太简单。”
“一来我军刚刚和刘备结为盟友,便弃之不顾,任凭他们被曹操全力攻击,视而不见,岂是仁义之举?”
“二来曹操麾下谋士,亦非简单之辈,难道就没有设想过,这种情况的发生吗?”
沮授站在田丰的身旁,闻言不由反驳道,“曹操率军攻击刘备,并不是我们一方可以决定的结果。”
“而我们趁着他们双方大战的时候,出兵攻击曹操的后方,无疑能够减轻刘备的负担。”
“这么一来,难道不正好是以正义之师,攻击曹操的不义行为,又怎么会有违背仁义的地方呢?”
郭图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神色。
审配摇摇头,劝说双方道,“诸君,主公正在等着我们的讨论结果,万不可失了礼数。”
众人转头向袁绍望去。
袁绍摆摆手,露出愉悦的笑容道,“我军坐拥冀青并幽四州,兵强马壮,实力远远胜过连年大战,凋零不堪的中原。”
田丰沮丧闻言脸上同时闪过一丝忧虑。
中原确实连年大战,凋零不堪,但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曹操无疑拥有天下最强大的一只军队。
这样的军队,不管是心理,还是军队素质,比起其他的队伍来,自然胜过不少。
如果袁军和曹军展开大战后,那么当战局陷入胶着不下的时候,曹操军显然比起袁绍军,有太多的优点,能够从容的面对,一切突发的异常局势。
河北虽然强盛,也绝没有可能一击击溃曹操的实力,但看主公表现出来的模样,分明没有引起太多的重视。
田丰心中突地一窒,抗声出言反驳道,“主公,如果等到曹操打败刘备后,我们再出兵的话,就已经错失良机了。”
“再加上曹操此人擅长用兵,变化无常;曹军更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万万不可轻视。”
袁绍脸上的喜悦神色还未消去,突然听到这样的话语,不由地渐渐消失笑容。
许攸郭图见状暗笑一声。
田丰虽然计谋百出,但明显不知道如何变通。
在主公最欢喜的时候,如何能够忤逆他的意愿,出口不逊,打击主公的信心呢?
你难道不知道,主公现在心中最在意的,便是昔年跟随在他身后,只知道应声附和的曹操曹孟德,成为了能够和他分庭抗争,最大的心腹大患吗?
袁绍不悦地盯视着田丰,讽刺道,“莫非元皓你心中认为,我袁本初不是曹孟德的对手?”
田丰心中一惊,顿时知道自己在无意间,已经引起了袁绍的猜疑,急忙请罪道,“丰心中万万没有这种念头,只是希望,主公能够三思而后行。”
袁绍哪里还有先前的欢喜,只觉自己大好心情,被田丰的三言两语给悉数破坏的一干二净。
看着身前神态各异的谋士们,郁闷地挥了挥手道,“罢了,今日暂且休息一下,等待明日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众人心思莫名地一一告退。
望着鱼贯而出的谋士,袁绍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