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轻哦一声,好奇询问道,“如此说来的话,子房的妻子,那位水镜夫人,亦是墨家的墨者了?”
张良既然已经直言,当年是因为墨家的相助,才成功逃脱,秦兵的通缉和追杀。
再结合他妻子水镜亦和墨者一样,藏身在墨家老朋友,疾鹏大王的多毛国。
十分显然,水镜肯定也是墨家的一员,否则做为一个排他性比较严重的组织,普通人很难融入到墨家。
和墨子刚刚传授弟子,成立墨家时的情况不同,经过战国时期多年的征战不休,墨家收徒的方式,已不再是从成人中挑选,而是以收养各国的孤儿为主。
特别是在战国末年,秦国发起对六国的统一战争当中,造成了不知道多少的家破人亡,分崩离析的悲剧。
因战连年乱造成的影响,成为孤儿的情况到处皆是,墨家又以“兼爱”自诩,收拢有资质的孤儿,便成了他们挑选弟子的方法之一,甚至变成了主要通道。
从张良的情况来看,他自然不是什么墨者,那么他的妻子水镜,能够和墨者一起,被墨家的老朋友疾鹏大王收留在国中,刘邦自然能够轻易推测原因。
那位他从来没有会面的张夫人,是一位墨者。
他双目放光,饶有兴致道,“子房,你我两人相知相交,与旁人大不相同。”
“何时能够得见弟妹?也让我见识一下,究竟是何等绝伦人物,才能够留住子房的心?”
张良儒雅脸上微微一红,顾左右而他言道,“此间离多毛国,千里迢迢,水镜就算想要前来,亦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汉王一时间恐怕无法得偿心愿。”
刘邦兴致不减,摇摇头刚想发话。
张良已经接着话头,继续解释给他听道,“而且拙荆身为墨家当代钜子,汉王真的想要招揽她吗?”
刘邦闻言不由一愣。
如果张良的夫人,是一位普通的墨者,那么刘邦倒不必忌讳,可以坦然召见。
然而如果真的像张良所言,水镜是墨家钜子的话,那么刘邦反而顾虑重重。
要知道,哪怕墨家再怎么式微,亦是一派宗师,其身份不会低于任何诸侯王。
当年墨家一分为三,一派在首领的带领下,进入秦国,被后来人称为秦墨。
秦惠王时期,秦墨的钜子腹之子杀人,秦惠王念及墨家钜子对秦国的贡献,还有腹只有一个儿子的情况,下令秦国官吏,“弗诛腹之子”。
然而腹坚持“墨者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的原则,仍处子死刑,“忍所私以行大义”。
这样一位视“墨者之法”,比秦王的请求还要大的人物,秦王虽然表面上十分敬重,但骨子里却极为忌惮。
秦墨虽然在一段时间里,获得秦国王室的器重,但后来双方却分道扬镳,反而遭遇到秦国的打压。
他们和楚墨,齐墨两派重新汇合,在号称“不老夫人”的墨家夫人率领下,一起共同抗秦。
可惜秦兵军力当世无双,四处追击残余墨者,使得这个显赫一时的学派,渐渐消失在世人的眼中。
如果不是张良的提醒,刘邦说不定,一辈子都不可能会知道,现任的墨家钜子,竟然就是张良的妻子。
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刘邦反而迟疑不决,无法下定决心,是否要和水镜见面。
因为他从残存的少许情报中得知,墨家可谓是世上,最为头铁的一个学派。
以“兼爱”“非攻”为主要宗旨的墨家墨者,不是正在协助弱小的诸侯,抵抗强大诸侯的攻击;就是成群结队,正在前往协助弱小诸侯,抵抗强大诸侯的路上。
当年战国时期,孟子在游历天下之时,曾经哀叹道,“当今天下,非墨即杨。”
如此显赫的一个学派,终因协助六队,抵抗发起统一天下战争的秦军,渐渐走向衰败。
刘邦左思右想,忍不住干咳几声。
也不知道,那位墨家钜子一旦重新出山,看到现在的天下局势,又该如何行事?
如果她因为张良的关系,站在自己这一边,对抗霸王项羽,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但万一她选择要帮助,某家实力最小的诸侯,那么到时候尴尬的恐怕不只是自己。
说不得连张良都会脸上无光,因秦墨钜子腹,早就诠释了,什么叫做“大义灭亲”。
还是让墨者,都隐居在那多毛国中,眼不见为净罢了。
张良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刘邦的想法。
对于从劫难中走出不久的墨家来说,自然还是隐居在多毛国,继续休养生息,才是最佳的选择。
墨家仅存的人员中,老的老,小的小,实力孱弱,实在不适合重新贸然现世。
场上名为君臣,实为朋友的张良,刘邦两人一时无话,全都陷入各自沉思。
蓦然两人同时目光望向同一个位置,发现那里空无一物时,相互间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神色。
刘邦神色凛然,传音张良道,“子房可曾发现,到底是谁在偷窥我们两人?”
张良摇摇头。
他运起元神之力,高悬虚空上,循着虚空中冥冥的气息,沿着虚空望向某处。
但对方用张良闻所未闻的玄妙手段,已经完全切断了联系,让张良只好无奈而返。
不动声色间,张良引动自己布下的“祭风之术”,顿时只见灵璧山脚下化作一口风穴,睢水之畔,一阵狂暴的飞沙走石,直吹的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
策马狂奔的项羽见到这种情况,暗自轻叹一声,多年不见,张良的实力,增长到连他都感到惊悸的境界。
如此手段,只怕离“仙人”,都只有半步之遥了吧?
有如此人物相助刘邦,本是一件让人沮丧的事情,项羽反而激起了更大的雄心。
仙人又如何?
项羽冷哼一声,催动体内的黑火之力,浑身散发熊熊红光,照耀身旁十丈周围。
等他领着部下骑兵,返回到先前,抓住夏侯婴,还有刘邦的一对年幼儿女的位置时,却惊讶地发现,到手的战利品,竟不翼而飞,不见了踪迹。
入眼处,只有东倒西歪的十一个楚兵,幸好这些人胸膛起伏,依然还有呼吸,并未丧命。
被同僚叫醒后,这十一人迷迷糊糊,只说狂风袭来时,所有人都眼前一黑,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莫非是张良干的好事?
项羽转念一想,当时张良和刘邦一起,正在和自己对峙,怎么也不可能赶在自己的前头救人才对。
那么,是墨家墨者?
他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位,总是一副干劲满满模样,连黑龙都敢挥拳而上的少女身影。
一时间只觉浑身又开始酸痛,好不容易按捺下情绪,终忍不住眼角直跳,怅然若失。
刚刚率领三万精兵,击破五十六万诸侯联军的洋洋得意,刹那间不翼而飞。
如此大胜,可谓是绝无仅有的胜利,比之当年的巨鹿之战,还要更加的辉煌。
但一想起那把“轩辕剑”,那位挥拳猛击黑龙的少女,眼前的些许胜利,又算得了什么?
连真正“灭世”的灾难,都能够制止的孤胆英雄,任项羽从来都是目中无人,自诩武力盖世,亦满心忌惮。
时间!
更多的时间!
给我更多的时间!
项羽心中十分清楚,只要有更多的时间,他体内的黑火,就可以吸收更多的虚空力量。
到时候,以不为人知的方式,引动西方地狱魔王撒旦,将整个地狱投影,覆盖住人间的话。
他才可以自豪的宣称,自己天下无敌。
哪怕轩辕剑,亦无所畏惧。
项羽一念至此,对于刘乐刘盈两人,还有夏侯婴的逃脱,便不再多加关注。
汉王刘邦,还有所有的诸侯,都不是他将要面对的,最主要,最棘手的敌人。
唯有张良,还有轩辕剑。
还有,水镜。
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后《史记项羽本纪》记载:汉军却,为楚所挤,多杀,汉卒十馀万人皆入睢水,睢水为之不流。
围汉王三匝。
于是大风从西北而起,折木发屋,扬沙石,窈冥昼晦,逢迎楚军。
楚军大乱,坏散,而汉王乃得与数十骑遁去。
当刘乐目光越过虚空,故意引起张良,刘邦两人的注意后,发现张良果然如她所料,引动了“祭风之术”。
趁着狂风大作,悄悄发出一道隐蔽的神念,在瞬息间,就击倒了看押她们的楚兵。
夏侯婴大吃一惊,满心戒备,站在刘乐刘盈两人的身影,对着虚空断喝道,“谁?”
夏侯婴本以为,此番被俘,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谁知道,眨眼间敌人全都扑倒在了地上。
很明显是有高手暗中出手相助,帮助他们击倒了楚兵。
他功力被项羽下手封印,仅比普通人强些,此时见出手者击倒楚兵以后,并未现身,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究竟是谁?
难道是陈平那厮,安排在楚军中的奸细?
看到了我和小公主,小公子被俘,便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出手帮助我们逃脱?
正在浮想翩翩的时候,突兀听到身后传来刘乐清冷的声音道,“还不动身,速速赶去彭城救人?”
夏侯婴一呆,脱口而出询问道,“救人?”
“去彭城救谁?”
转头望去,刚好看到细眉轻皱的刘乐,露出不悦神色道,“你刚才没有听到项羽所说吗?”
“我母亲和大父他们,被俘后,都被关押在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