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张良又不是儒家弟子。
一般而言,儒家的兴盛,乃是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的事情。
在汉武帝以前,秦国一统天下,用的是法家;而刘邦和吕雉,汉文帝汉景帝等帝王,则是以“黄老之术”治国。
张良没有遇到壶中仙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学成才;而得到水镜转赠的“天书竹简”后,又糅合了墨,兵,阴阳家等诸多学派知识,可谓是集百家之长。
只是他明面上给予刘邦的一贯印象,像是文弱无力的一介儒生,才会有此误会。
身为一个出谋划策的谋士,每一条谋略的背后,不知道要背负多少性命存亡。
如果没有一颗冷漠如冰的心脏,又如何能够正视,自己的计谋成功后造成的巨大伤害?
张良正色道,“对于项羽,汉王无须太过担忧。”
他露出古怪笑容,仿佛说笑般道,“如果项羽真的独自冲阵,那便由我来阻挡他即可。”
刘邦摇摇头。
他对于项羽的实力,在前次交手中,有了一个直观的概念,哪里舍得让张良去和项羽硬碰硬?
虽然张良也展示出了一手精湛的法术,让项羽都感到颇为忌惮,不得不知难而退。
可如果真的直接让张良和项羽交手的话,只怕连他这个汉王的面子都要丢尽。
被天下人讥讽为,堂堂汉国,难道连一员上将都选拔不出来,需要谋士上阵对战?
一想起张良骑着一匹驽马,颤悠悠地走向,满脸诡异之色的项羽,那惹人发笑的画面。
刘邦突然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自己手下还是缺少武力绝伦的绝世猛将。
可惜霸王永远只有一位。
他幽幽一叹,有些意动道,“子房你觉得,韩信真的能够,给我军带来惊喜吗?”
刘邦虽然对韩信很看重,但还是依然不觉得,韩信能够和战无不胜的项羽相抗衡。
张良淡然一笑,带着十分肯定的语气道,“如果说,天下有人能够在军事上击败项羽的话。”
“那么此人必定只能是韩信。”
刘邦闻言动容。
他没有想到,张良对韩信竟会如此欣赏,并且给了韩信,一个如此高的评价。
而且这个评价,还是在五十六万诸侯联军,被项羽奔袭击败,从而被誉为“天下一军事大家”,名声最为显赫的时候。
刘邦眼珠暗自一转,刚想要询问更为详细的消息时,张良已经接着刚才的话道,“不过汉王却必须杰出早点做出筹划,以防止韩信手中的权利失控。”
刘邦轻哦一声。
张良解释道,“韩信此人心机巧变,懂得隐忍,而且颇具野心,不甘人后。”
“否则亦不会在看到自己,无法引起霸王的注意后,便自己转投到汉王你的麾下。”
刘邦对张良的结论,极为赞同。
两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刘太公,吕雉和刘乐等人休息的房间前。
就在这时,刘邦张良两人同时皱起眉头。
他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四周的环境,显得有些寂静的过分,仿佛没有半点杂音。
刘邦和张良竖起耳朵。
以他们两人的境界,方圆三十丈范围内,哪怕地底下虫豸爬行,是最细微的声音,都能够一览无遗。
然而让刘张两人感到惊讶无比的,除了他们自己的呼吸声,心脏跳动声,血液流动声,等等自身散发的各类声音之外,竟再也听不到其他外界的声音。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嘎吱!”
窗户推开的声音清脆传来,落在两人的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
然后,先前被莫名隐蔽的无数声音,同时传入两人的耳中,让两人感到措手不及。
两声先后不一的闷哼,从刘邦和张良口中发出,只见两人耳鼻间流下一道血迹,不知何时受的伤。
但刘邦和张良却丝毫不顾伤势,循着窗户推开而传来的声音,望向推开窗户的那人。
一张精致的小脸,带着生人勿进的冷漠,出现在窗户后面,目光向两人望来。
不是别人,正是刘邦的大女儿刘乐。
张良轻咦一声,看到刘乐身后,房间中似曾相识的景象,不由地只觉毛骨悚然。
在刘乐身后,刘太公,吕雉等刘氏一家老小,人人呆立不动,脸上神色呆滞。
所有人都双目无神,摆出没有任何相同,看起来十分古怪,诡异至极的姿势。
就像是被随意丢弃在仓库中,完全没有生气,一动不动,等待登场的木偶。
张良目光一凝。
所有“木偶”缓缓地转动眼珠,射出诡异阴森的目光,同时落在张良的身上。
张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不知道,自己身旁的刘邦是否有没有发现,刘乐身后房间中,这样一个惊悚的画面?
张良心念转动间,转头向刘邦望去,却发现刘邦神色如常,似乎对房间中的异常毫无察觉,露出一个自认为慈祥的笑容,讨好似的望向窗户后面的刘乐。
迎面而来的只是刘乐的一个白眼。
但刘邦却丝毫没有气馁,依然嘴角含笑,用和蔼可亲的声音,招呼刘乐道,“乐儿……”
刘乐目光如冰,刘邦浑身一个激灵,不得不吞下,所有想要和她叙说的话语。
张良暗自佩服刘邦的厚脸皮,眼角余光处,发现刘乐身后房间中,已经是一副正常的画面。
吕雉拉着刘盈的小手,不知道在低声说些什么;刘太公苍老的脸上神色萎靡,欲言又止;其他人或面无表情,露出恐惧,纠结,手舞足蹈想要表述情绪。
但就像是木偶戏般,每个人都有各自生灵活现的动作,偏偏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张良心神剧震下,想要拔腿就跑。
十分明显,这是刘乐的一个示威行为。
刘邦轻声一叹,显然是为了,刘乐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打算改善两人的关系。
这让刘邦觉得郁闷不已。
他耳朵悄然而动,听着房间中,妻子吕雉对刘盈喋喋不休的唠叨,每一句都和他这个负心的父亲有关系。
还有刘太公急促的喘息声,其他亲人不知受到什么惊吓,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总而言之,整个房间里头的气氛,乱七八糟到了极点。
也亏得刘乐,在这样嘈杂的房间里头,还能够保持着镇定情绪,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可惜这孩子,却对我不理不睬。
这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刘邦功聚双耳,一边想要从房间中听到更多的消息,一边笑着对刘乐道,“……”
张张嘴,发现在刘乐面无表情的注视下,竟无法发出般个字,不由哑然失笑。
此时此刻,想必在刘乐的心中,对自己肯定十分唾弃,哪怕任何辩解的话,都听不进去。
刘邦心思电转,暗忖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是怎么做,都自讨苦吃,没有意义。
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任由刘乐在心中怨恨自己,然后想方法从其他的地方入手,化解她心中的怨恨。
刘邦望了望房间当中,低头和刘盈讲话,时而仿佛不经意般,眼角掠过自己的吕雉。
蓦的双眸一亮。
他打定注意,转头朝神色肃穆,怔怔望着房间中的张良打声招呼,一同然后离开。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刘乐嘴角轻轻一撇,“嘎吱”一声,再度关上了窗户。
张良听到身后窗户关上的声音传来,只觉一个阴森诡异,让人极为难受的世界,就此关闭。
他心神放松之下,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刘邦一呆,好奇询问道,“说起来很是奇怪。”
“为何在我的感应下,子房的肌肉僵硬,心神不宁,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解的困惑?”
张良脚步一滞。
他心头掠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叹息道,“我看方才汉王攻聚双耳,难道忘了之前的教训吗?”
刘邦伸手抹了一把鼻尖下,还有些湿润的血迹,浑然不觉道,“可一不可二,我觉得自己的运气不会总那么差。”
接着感慨道,“乐儿对我的态度,似乎一直没有什么变化;而且不仅如此,吕雉也对我颇有怨言。”
张良心中一声哀叹。
汉王你想要作死的话,也无须拉上我垫背呀?
你难道不知道自家女儿的恐怖吗?
他想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好奇道,“汉王说王后对你颇有怨言,可是刚刚听到了些,有所误会的话吗?”
刘邦摆了摆手,苦笑道,“并没有什么误会,刚刚我运功听到了她一直在和盈儿,说我的坏话哩!”
张良想起自己刚刚看到,那个无声的木偶世界,心头升起一股冰冷寒气,直冲脑门。
刘邦怎么会说,他听到吕雉的抱怨声?
难道我们两个人,看到的,听到的,并非是相同的世界?
“呵呵!”
耳边传来一个的清脆戏谑童音,似是在嘲笑,张良对祂随手而为的小把戏,丝毫没有察觉。
张良一阵恍惚。
原来是刘乐故意显露神通,营造出一个让自己的所见所闻,和刘邦的所见所闻,完全不同的世界来。
这样的行径,算是对自己的戏弄吗?
“桃花源界”中,犀衍目光黯淡,把张良的遭遇一直看在眼中,知道自己师兄弟两人。
遇到了一个极不讲理的“神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