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僧谨慎地凝望着童姥,对她的来意,一时间感觉摸不着头脑。
童姥携带着虚竹,阿紫,叶二娘三人而来,刚下场就先后怒怼萧远山,慕容博,慕容复三人,毒舌之力全开,怼地三人简直要怀疑人生,只放过了萧峰一人。
现在终于要对他一个扫地的老和尚下毒手了吗?
虚竹站在满脸愁容的叶二娘身旁,担心她因为失去功力的缘故,一时想不开又要再度自杀,所以才时时刻刻盯着不放,预防意外。
阿紫刚刚落地的时候,还在喃喃念着,“姐夫,姐夫,你别离开我”的咒语,等到从方才童姥和萧远山的对话中,察觉到萧峰也在这里,便急忙娇声呼喊道,“姐夫,姐夫,你怎么不过来救阿紫呀?”
她对萧峰弃自己不顾,一心追赶仇人慕容博的事情,虽然还是耿耿于怀,但只要能够重新回到萧峰的身旁,就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萧峰满脸尴尬,见阿紫呆在童姥的身边,反而是这个天底下最安全不过,便安慰道,“阿紫你且稍等片刻,等姐夫报完仇以后,再和你,还有父亲两人一起返回北方辽国。”
阿紫等的就是萧峰这句话,当下满心欢喜,甜甜的应了一声嗯字,就乖乖的站立不动,连“咒语”也都不念了。
扫地僧迟疑地望了萧峰和萧远山两人一眼后,见童姥紧闭双唇不再开口,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当下叹息道,“宫主不再说些什么吗?”
童姥轻哼了一声道,“这是属于你的时刻,本尊就不抢你风头了,怎么非要本尊把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你才觉得开心吗?”
扫地僧满脸愁容,不再纠结童姥的反常,对萧峰道,“萧居士怕是不能得偿心愿了。”
萧峰心中一惊,不动神色间摆出降龙二十八掌起手式,沉声道,“大师此话何意?难道想要强留萧某一家人不成?”
阿紫听萧峰突然说出“一家人”三个字,嘤咛一声,只觉满脸通红,不胜娇羞。
童姥看了一眼这个发花痴的小女孩,顿感无语。
扫地僧对萧峰的喝问不以为然,手中破扫帚指了指萧远山和慕容博两人,向萧峰解释道,“其实不管是萧老居士,还是慕容老居士,强练少林绝学,都已经到了积习难返,快要油尽灯枯的地步。”
“如果不尽早治疗的话,只恐危在旦夕。”
扫地僧这话一出口,不仅仅是萧峰大吃一惊,就连萧远山,慕容博,还有慕容复都满脸惊容。
萧远山嘿嘿冷笑,他虽然知道这扫地僧并不似表面这般,身上毫无武功的模样,反而可能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学大宗师,依然不悦道,“大师此话是否过于危言耸听?”
“萧某自觉身强力壮,功力深厚,一拳下去,能够打死一头老虎,何来油尽灯枯命在旦夕的说法?”
阿紫听萧远山说起,一拳能够打死一头老虎的事,猛然间想起,当年自己和姐夫两人在塞外的往事,不禁幽幽一叹。
扫地僧向萧远山问道,“萧老居士,你小腹上梁门,太乙两穴,可感隐隐疼痛?”
“还有关元穴上的那一处肿块,最近又有什么变化没有?”
萧远山心中一惊,只觉这扫地僧似鬼非人,竟然连自己身体上的隐秘变化都能够明辨秋毫,不由低声喝道,“萧某身上的隐疾,你却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
那边慕容博更是心惊,听扫地僧描述萧远山的隐疾,想起自己身上亦有如此古怪症状,却不知这扫地僧是否知晓?
扫地僧说完萧远山身体上的不妥后,果然转向慕容博道,“慕容老居士,你身上阳白,廉泉,风府三处穴道,每日三次的万针攒刺之苦,却又如何了?”
慕容博同样嘿嘿冷笑一声,不答反问道,“大师对我和萧兄两人的症状,知道的如此一清二楚,想来必定是有化解之道啰?”
扫地僧对他的讥讽也不在意,淡淡道,“少林七十二绝技,都是伤人性命的绝学,有伤天和,是以每学习一项绝技,都需要配合我佛传下的慈悲佛法,才能够化解其中戾气。”
“在我少林中,这便叫做武学障,但并非人人皆知,是以有些僧人虽然佛法不足,却依然强练绝技,最后不是走火入魔,就是重伤难愈。”
“当年玄澄大师练成十二门七十二绝技,武学何等高深,最后在练成第十三门的时候,却一夜之间走火入魔,筋脉俱断,成为废人。”
“便是这个道理了,如果没有相应的佛学修养,强练少林绝技,最后必定会劫难藏身,晚年不祥。”
慕容博却怪笑一声道,“大师此言差矣,你说玄澄大师才练了十三门绝技,就走火入魔了;可我和萧兄两人,强练的绝技,只怕至少都有三十门以上,为何直到现在,还依然平安无事呢?”
就连童姥,都被慕容博这番厚脸皮的表现惊呆了,更别说扫地僧,他心想刚才我不是才指出你的隐患吗?你还想向我求教化解之道呢?怎么一下就翻脸了呢?
扫地僧眨了眨眼睛,觉得慕容博的无耻程度,简直完全翻新了自己的认知,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你和萧老居士两人,本身就身具有上乘内功,终究只是学习七十二绝技的运用法门。”
“是以你们两人的损害程度,远不及学习了全套七十二绝技的玄澄大师,但纵使如此,也是病入膏肓,危在旦夕。”
“哦?”童姥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感觉绕来绕去不说人话,都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当下直截了当说道,“尽是说些没用的,还不如直接告诉两人,他们还有几年可活吧?”
她心想本天尊多爽快,当年在《笑傲江湖》的世界里,就明明白白告诉任盈盈,你老爸任我行,继续修炼吸星的话,最多只有一年半可活了,你就多陪陪他吧。
然而眼前的扫地僧,一个“武学障”翻来覆去,就是不肯说到点子上去,你说至于吗?
还一口一个玄澄做例子,人家武功尽失已经够可怜了,还要被你当反面教材说个不停,你觉得如果玄澄知道了这事,会不会破口大骂?
扫地僧望了一眼童姥,眼露纠结之色,拿着破扫把无意识地在地上扫了两下,才缓缓道,“以老僧看来,两位老居士,大概还有两三年左右的时间可活……”
童姥嘻嘻笑道,“你看,这不爽快多了嘛!”
萧远山哈哈大笑,不以为然道,“老夫年事已高,而且也亲眼看到儿子长大成人,并且武功绝顶,又有什么好遗憾的?”
“峰儿,我们这就动身返回北方,老夫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故乡,不愿埋骨在狡诈南朝人的土地上面。”
萧峰满脸痛苦,他听扫地僧所说的话,句句在理,心想这位大师如此了得,说不定知道如何治疗父亲身上隐疾的方法。
思量片刻后,想要向扫地僧跪下参拜,求他告知化解方法。
然而不知为何,这一跪却怎么也跪不下去,明明双膝奋力前弯,但前方空气中,竟好似有一堵无形的气墙,硬生生地挡在了膝盖的前方,任凭萧峰如何的用力,都无济于事。
萧峰心中一惊,退后了两步重新弯膝,发现依然还是被一堵无形气墙阻拦,依然无法向扫地僧跪下。
他转头望向童姥,只见她小脸上似笑非笑,嘴角却露出一丝嘲讽,顿时知道,是她在为难自己了。
毕竟先前在大熊宝殿的殿顶,童姥就已经施展过类似神通,用一个无形气罩,阻挡了所有人登上殿顶;并且还用同样的手段,阻止自己救出阿紫。
萧峰又气又急,浑不知童姥存了什么心思,为何阻止自己向扫地僧的求助?
扫地僧见萧峰满脸愤慨的模样,朝童姥轻声叹息道,“宫主如此行径,实在有份。”
童姥偏下小小脑袋,嘴角露出一个滑稽笑容,只道了一个“哦”,好笑地看着扫地僧并不说话。
扫地僧面对童姥的这番恶意卖萌,也是无可奈何。
他总不能明晃晃的说,宫主你为什么要阻止萧峰向老僧求助,究竟是几个意思?是不是想要和老僧单挑啊?
谁知道童姥却不愿意放过扫地僧,反而提出邀请道,“老和尚,我们来做过一场吧?”
除扫地僧以外的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不管是谁,都无法想象,童姥以“仙人”之躯,竟然会向一个看起来老朽不堪的扫地僧邀战?
扫地僧亦是一凛。
他看向童姥漂浮在虚空中的小小身影,暗自想道,无论这位逍遥派的大弟子,是用了什么样取巧的秘法,才能够漂浮在空中。
但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那便是她也和自己一样,只怕都已经进入了一个,这世上所有人都无法明了的至高境界。
扫地僧想到此点后,举起手中扫帚,朝童姥致意道,“老僧愿意领教宫主的高招。”
童姥却漫不经心,对扫地僧道,“注意了!”
然后啅嘴朝扫地僧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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