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冰云呆呆地坐在马车里头,就那么听着马车外头,不断响起的厮杀声音,心头平静如湖面,丝毫不起涟漪。
这些年来,靳冰云的一片芳心,早就已经被伤的千疮百孔。
当年她对师尊言静庵心怀莫大尊敬,未曾想竟被其亲手赠送于一代巨凶,魔师庞斑的时候,就对这个世界感觉到了绝望。
更别提后来,和风行烈之间的感情纠葛,更让靳冰云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简直是一个笑话。
这时候马车外头的厮杀声终于停止,显然是那些庞斑派遣而来的,保护她安危的武功好手,已经被敌人全部杀光,或者说是全部击倒。
做为武林圣地,天下白道领袖之一慈航静斋的弟子,靳冰云武功自然远远超过普通的武林好手。
甚至可以说是年轻一辈最强的几人之一。
她虽然坐在马车中,却依然能够从马车外的交手声音中,听出来犯的敌人只有一个人。
而且对方下手也很有分寸,好几次都只是点中穴道,让对手失去行动能力,而并非一味的杀戮。
这让靳冰云大感奇怪。
世上竟然还有不怕魔师庞班的高手存在?
然后,一道雄壮的身躯闪电般破门进入马车内,随手一击,便制住了应敌的丫环夏霜。
靳冰云第一眼就看到了对方那双,和雄壮身躯完全不搭,透露着天真的眼眸。
随后只觉对方大手一伸,碰上自己肩膀后,一道诡异的真气浸入,便放弃任何抵抗,装作被敌人制住的模样。
韩柏胁下挟着动人心魄的美女靳冰云,穿山越岭,一口气奔跑了数十里的路程,穿入一个长满树木野花的小山谷里。
在林内的一片小空地上,韩柏小心翼翼放下靳冰云,让双眼眼睛紧闭的她躺到青草地上。
尔后只知道呆呆地望着靳冰云那张清丽脱俗的魅力脸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突然感到情况有异,原来地上玉人此时睁开化不去的忧思和苦痛的双眸,正冷漠地盯视着自己。
同时一双清凉小手按上了自己胸前要害,只要轻轻地略一吐劲,任由韩柏武功盖世,也要一命呜呼。
韩柏一愣,呆头呆脑地询问道,“原来你武功竟这么好,能够自己解开被制住的穴道……”
靳冰云目光冷淡,仿佛看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韩柏不以为然,他在遭遇剧变以前,只是韩府上一个管理武库兵器的小厮,根本就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
虽然得赤尊信以自身为炉鼎,牺牲了一切,为他种下魔种,但单纯的心态一时间还未转变过来。
眼下也不过只是一个,守着赤尊信庞大记忆和经验的无名小卒,依然还是小人物模式,并没有变成后来那个碰一个推一个的人形推土机。
靳冰云刚想要开口说话,蓦然心中一凛,只觉浑身战栗,仿佛无意中撞见天敌的弱小动物般,瑟瑟发抖,失去所有的抵抗力。
只有一个跪地求饶的念头。
韩柏亦是如此。
不过他本身功力虽然不堪一提,但体内蕴藏一颗赤尊信燃烧一切,才成功种下的魔种,在前所未有的压力下,反而激起了无穷的反抗心理。
道心种魔乃是魔门至高无上的神功,号称练到最后,就能够破碎虚空,可谓是此界最顶尖的神功之一。
韩柏先是觉得自己身躯沉重如铁,难以动弹,然后察觉体内腾起一股难以形容的热气后,脊背奋然一挺浑身一轻。
然后感觉虚空中压力突然增加了无数倍,直接就被镇压下来,如同一只癞蛤蟆般趴在地上。
然后韩柏,靳冰云两人的头顶突然发出飒飒声响,接着传来一个清脆的糯糯童音道,“你们在干什么?”
韩柏,靳冰云两人大吃一惊。
以他们两人的功力和灵敏,被人欺身进到身边,却毫无察觉,足以说明来人功力的可怕。
至少也是江湖黑榜中排名前五的高手,才能够做到这一点。
当然这亦是因为方才两人心态松懈,完全没有防备意识,才让对方在乘其不备的情况下得逞。
换做当两人稍有半点的警惕心的时刻,哪怕是第一流的探子,黑榜前几的宗师级高手,只怕也无法再次成功做到这一点。
韩柏猛的抬头仰望,一眼便看到了,此生永远难以忘怀的惊人画面。
靳冰云见他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样,同样学他抬头望天,亦不由地双眼圆睁,难以相信。
离他们头顶三四丈距离高的虚空中,一位看起来岁模样的绛衣女童,无依无凭,就那么盘膝而坐。
远方山谷的入口处,突然吹来的一阵微风,小小的身躯随风而动,仿佛初春的柳条摇曳。
如此不可思议的画面,哪怕他们两人想破脑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仅仅是听别人的描述,怎么也不可能会相信这是真实的存在。
人怎么会飞呢?
但韩柏,靳冰云两人都不是普通的人物,稍微一愣后便醒悟过来,知道自己两人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前辈高人。
两人互望一眼,心头陡然升起一个相似的念头,“只怕魔师庞班亲自前来,亦无法做到这点。”
“难道这小小人儿,比魔师庞班还要更加厉害不成?”
自六十年前,击杀少林第一高手绝戒大师后,就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的盖代魔君庞斑,挺立在高崖之上,眼神投向高崖下的山谷间。
他一只手放在背后,另一只手垂下,紧握着一干一湿两只绣了双蝶纹的布鞋。
这是靳冰云的一对鞋子。
却不知道冰云究竟出现了什么变故,竟然会抛弃脚下的鞋子,任由溪水冲流而下。
此刻他虽然道心种魔有缺,因为风行烈的缘故,并没有修行到最后的圆满境界,但亦非同小可。
这是因为进军无上天道后,在每一次身合天地的过程中,精神力得到极大增强的效果。
庞斑的心神沉浸入手中的两只布鞋上,感应着布鞋中散发出来,属于靳冰云的独特韵味。
尔后调整心神,身合天地,从广袤无匹的虚空中,开始感应着这一份韵味的去向。
在这样奇特的交流中,庞斑忘却了身旁等候消息的所有人,差点完全陷入对宇宙天地奥秘的玄妙参悟。
被称为小魔师的方夜羽突然生出奇怪的念头,只觉身前不远的师尊,竟然有种飘然欲仙的奇怪气质。
但他束手而立,丝毫不敢做声,生怕打扰了庞斑。
庞斑的精神力沿着虚空无限衍生,倏然越过数十里的空间。
韩柏只觉身上一寒,一种被人盯上的微妙感觉流过身体,让他立即明白,自己已经引起了可怕高手的注意。
靳冰云目光失落,唉声道,“方才是不是应该到了,庞斑在暗中窥视我们的感觉?”
韩柏骇然一惊,反问道,“什么?真的是庞斑?”
靳冰云闻言凄然一笑,叹气道,“庞斑有一种诡异的魔功,只要施展开来后,就能够察觉到方圆数十里所有生命的迹象。”
韩柏只觉毛骨悚然的时候,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不屑一顾的耻笑声。
他本来震惊于魔师庞斑的手段,此刻望见头顶的绛衣女童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绛衣女童缓缓降落,最终到达和韩柏平头的高度后,才停止下降。
她对靳冰云吹嘘庞斑的说法,十分的不以为然,讥讽道,“庞斑被风行烈一搅和,道心种魔未尽全功。”
“别说姥姥不想以大欺小,出手镇压庞斑;就连传鹰的儿子鹰缘,庞斑都远远不是对手。”
韩柏,靳冰云两人听到绛衣女童这一番,狂妄自大的发言,脸色一片呆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韩柏伸指点了点绛衣女童,反问道,“小家伙你说的是哪个姥姥?”
绛衣女童的出场方式如此怪异,仿佛一片枯叶般漂浮空中,始终不肯落地,就算靳冰云都无法确定她的真实身份。
绛衣女童哼了一声,不满道,“姥姥就是本姥姥!”
“本姥姥的年纪,说出来吓死你们!”
韩柏眨了眨眼,不信道,“你看起来,只是一个女娃娃而已,怎么可能会是姥姥呢?”
绛衣女童也不去搭理韩柏,对靳冰云道,“小丫头,你乃是慈航静斋的弟子,也没有听过姥姥的名头吗?”
靳冰云俏脸露出沉思,良久后终摇头答道,“前辈恕罪,晚辈才疏学浅,未曾听过前辈的大名。”
和韩柏的半途出家,野路子出身不同,慈航静斋执天下白道牛耳,靳冰云亦是当代斋主言静庵的弟子,知识渊博自非韩柏可比拟。
但靳冰云搜遍了所有记忆,也不知道绛衣女童的身份。
当然,这也是因为韩柏和魔种还没有完全融合,消化掉赤尊信所有记忆和经验的缘故。
他现在就像是身在宝山,却只能够看着遍山的珠宝,却无法将宝物化作自己的财富。
所以韩柏也只能傻傻呆站,聆听两人的对话。
绛衣女童幽幽一叹,看来这一次《覆雨翻云》的世界,和上次的《大唐双龙传》,并没有任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