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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简!你干什么去!”掌教方志学和赵平坡大声喝道。
白明简抢步跑上回廊,扯着杨琳的手就往外跑,杨琳被他带着,差点摔倒。“明简,咱们不得告个假吗……”。他的尾音拉得极长,而人已经扯得没影了。
冯玉春“哎呦”的一声叫唤,赶紧捂住了嘴。进入堂学的学生挤着,从窗内望了出去。曹文贺一脸不忿道:“就算白明简是山长的关门弟子,怎能如此肆意妄为!官课事关朝廷体面,他堂然私自出去,废了规矩,院者不罚不足以平众愤!”
这两个月,各课头名常有轮换,但曹文贺的课绩总被白明简压着,追回来的次数极少,心中愈加愤恨。岳麓书院论的学问,并非身份,学院教导、讲学见白明简勤奋刻苦,学问不逊他人,也就放下了成见。当然,这其中也免不了肖伯翎从中协调的关系。
“院者不罚不足以平众愤!”曹文贺想要其他学生群起响应,而堂学上的众人却没有给他反应。
“官课不得喧哗!讲学都未说话,曹文贺回到你的座位上!”方志学一脸阴沉挥着竹笳,向他吼道。
曹文贺郁郁回到座位上,听得身后默契的偷笑声,他回头去看,所有人都盯着课卷,正襟危坐,只有冯玉春仍是不安地望着外边。
曹文贺无人可瞪,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官课已经开始了。
白明简一路狂奔,问杨琳道:“她去山崖救你,被虚天观的人瞧见,后来呢……”他听杨琳说了缘故,脸色甚是焦急。
“不知道,我在后山小路那儿跑回书院,找你搬救兵了。”
杨琳跑了个来回,气喘吁吁。“我替她写了青词,她不让我告诉你,不是我不讲兄弟情义啊,故意不和你说的。”
白明简眼神暗沉。“她觉得危险的事情,就不会和我提。”他咬着嘴唇,脚步更快了。
杨琳“哼”了一声。“她待你极好,待我极差,我提心吊胆了两个月,要不是因为在获鹿城我和表妹……我才不应她。”见白明简冷冷的表情,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岳麓山后山的人们都望着石壁,唾骂哪里来的死丫头不敬神灵,赶紧从石壁上摔下去。
“是,阿措……”杨琳吓坏了。
阿措被人捆着绳子,身子摇摇晃晃,坠在石壁的正中央,不住击打岩石。
“读书相公,你拿我的砍柴刀做什么!”砍柴郎见一个模样俊俏的书院学生,抢过他的柴刀,杀气腾腾地往山后绕去。
杨琳的嘴巴张大,完合不拢。“我的个亲娘啊,白明简这是……要干什么。”他自幼爱好侠客公案,最爱听的就是仁义侠士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传奇故事。他的父兄常常讥讽他叶公好龙,不懂世道险恶,以武犯禁之人多是心狠意毒的凶徒。白明简仅是如此,就把他吓坏了。
“明简,我们去找山长,你现在是童生的身份,千万不要乱来!”
阿措被腰间的绳子勒的快吐了,脸色憋得通红,她不住用砍柴刀击打岩石,双手虎口被震的发麻。“遇到不讲理的了,谁家用砍柴刀凿石头!”她手上的柴刀刀刃都豁了口。
“女娃子,你要是再偷懒,你家道爷就走了,呆到晚上让秃鹰啄了你的眼睛吧。”
侍从见她停住不敲,连声催促。
她的胃都快勒的呕出来了,又烦恶又好笑。“这又不是柔玄镇,哪来的灰鹰!”岳麓山上并无猛禽,倒是她在柔玄镇的时候,听说西北边陲常出这种恶鸟。
看来他们确实是柔玄镇的人呢。
对面山坡的人对着她破口大骂,声声不绝,说的十分难听。她扭过头来去看的时候,机智之极,用外边的袍袖遮了自己的脸。
她发自内心叹息了一下。“你们光骂有什么用,也不说把我扯下来。”她定了定神,再往那边细瞧,穿着虚天观道袍的人到了山坡之下,用木锹掘土。
“这来的是什么人?他竟然看破了我的机关?”在那天展现神迹之后,日夜都有民众叩拜,阿措无法再靠近山坡,取回埋在土里头的竹桶和竹管。
她心中一紧。“两个月了,那些竹子做的东西也该烂了吧。”
程杰江走在了坡底,他瞄了瞄山崖的位置,指着一处说道。“把这里挖开!”他生性多疑此次和他一同来的都是他从柔玄镇带出来的程家旧人,那些人唯他马首是瞻,说干就干,根本不怕那些民众口中所说的种种报应。
山民见他们在眼前掘土,再也受不得了,个个青筋暴突。“他们不是山里的人,他们要把山神的赐福都毁了!”
“咱们不干!”
“咱们不管他是哪个观里的杂毛牛鼻子!他亵渎山神,就不能饶了这些人!”
“说得对,不能饶了!”
“咱们人多,砸了他们的木锹!”一时间民众群情激奋,冲下山坡。
斜方冲过来一队人马,紧紧围住虚天观的道士们,正是潭州府的官兵,原来此次上山的不止是学政司要员,还有程杰江叫上来的守城官兵。程杰江虽没有如愿再踏上官途,但他靠着虚天观的这棵通天大树,掌握的权力却愈发大了。
“你们等什么!赶紧给我挖!”程杰江呵斥道。
清玄道长站在远处,与云生方丈并肩,手不停地颤抖。“贫道与这位道宗的钦差解释了几次,我次次说的明白,岳麓山确有神迹,他为何不信?这要是惹怒了山神,我云麓宫上下三千道人皆受他的牵连,贫道一生心血都毁了。”
“阿弥陀佛,三教合一的说法已经传开,有人自然不愿看到,可是螳臂当车,拦不住的。”云生方丈望着山民不断冲击官兵组成的防护网,双手合什,低头吩咐小沙弥,速去准备伤药。
“挡不住?”清玄道长瞧着不少山民被官兵用刀剑砍伤,脸色灰白。“无量道尊,这要伤多少人?方丈你那里讲的是六根清净,四大皆空,贫道来日可要证道飞升的。云麓宫要经此一事,失了无数香众,我还修哪门子的道心!”
青玄道长往人群中跑了过去。“莫要伤人!莫要伤人!”
云生方丈缓步走了过去,他穿过人群,心中想道:“那位高人,不知是否也在这里,看着事情发生,他要怎么做。”
他不会想到,那个引他出关的高人,正在他的头顶,虽然身处位置极高,却是自身难保。
侍从们先是把一块腐朽的竹板挖了出来,程杰江心中大喜,拿在手中看了又看,连声叫道:“快挖快挖,看看还有什么!”
青玄道长扒开众人,跑过来连连作揖,对着程杰江口称上官。“上官,上官,再作商议,且莫挖了。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民众貌恭而不心服,尚且可怕,更何况如今使得民怨沸腾,犯了众怒!”
程杰江冷笑了一声,拿着竹板,在青玄道长面前晃了晃。“你急什么。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鬼把戏!”
侍从刨弄了半天,只挖出了些竹桶的碎片,而阿措埋下的竹管已经彻底腐烂了。她照抄的“希罗喷泉”原理,其实就是真的把器具摆在程杰江的眼前,他也不可能看出为什么喷出喷泉。
“还有东西!”
在土里,有个用油布裹着的长条物!
程杰江更是喜上眉俏,侍从正要呈上。
“你们打开!”
程杰江不肯自己先碰,他盯着一层层油布被打开,突然察觉不对,他向石壁望去,绳子还在……
那个方才被吊着的小丫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