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吕云初出现的那时候，古轩一怀着的是满心惊恐，生怕在旁人面前露出了破绽。而此时此刻，他却犹如九雷轰顶，所有的殚精竭虑，全都变为了莫名的迷茫。
为什么？不该是这样的才对。
在脱队的那段期间，他失控之下亲手灭杀了秦步凡的小队，而这件事他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云嘉等人不该知道，龙文牧同样不该。
可是为什么龙文牧为什么会将这种东西交给自己？
古轩一望着手中的玉符出神，身躯不可自抑的微颤。龙文牧没有理由平白将这种东西交给自己，那么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自己做过的事，龙文牧也许从看见自己伤势的那一刻就已经察觉。
自己本打算将这一切都给隐瞒下来，包括自己失控的事。虽然也想过纸包不住火，也许有朝一日会被谁发觉。可是谁曾想，在龙文牧的面前，竟暴露的这么轻易。
他凝望掌上玉符。在过去，龙文牧对他而言是一种向往。龙文牧能支身一人大闹黑龙殿，强敌群中能越阶杀敌，龙文牧不止一次给古轩一留下种种震撼。从很早以前起，古轩一是打从心底对龙文牧抱有崇敬和向往。他口中的龙大哥，是能旁人所不能的人，也是他真正憧憬的人。只是时此刻，这种心情却不知在何时改变了，比起敬重，第一次感受到无以言欲的忌惮，以及最深层的畏惧。
在古轩一沉思的同时，外界的气氛则是空前未有的紧绷。
吕云初来来回回的扫视人群，却根本无法辨析印记到底在何人之身。越是如此，气息越是浑然欲发，整个人宛如一座喷发在即的火山。
“吕前辈，印记这种东西，未必有多靠得住。我们和你的弟子无冤无仇，也没有加害之理。”龙文牧立在所有人之前，毫不畏惧的直面吕云初。
“黄口小儿，莫要狡辩！”吕云初叫骂，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饱含他此刻的激怒。
他知道印记的感应在人群里，只是不知为何无法定位到具体的人，这种事本不该出现。
如果是换做旁的队伍，他岂会犹豫，宁杀错也断然不会放过。但此刻毕竟云嘉等人也在队伍中，他虽怒极，却也不是毫无理智。也是因这最后的理智，才迟迟没有动手。
“吕前辈在青云堡也是德高望重的人，再怎么说你以前也是天妖师，胡搅蛮缠可不像是天妖师所为。”龙文牧自始至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不像是面对一个强敌，反倒是好像在和谁闲聊。他区区一个大妖师有如此胆量气魄，旁人想不佩服都难。
“害我徒儿的人定在你们之中，所有人都给我留下，待我逐一探查！”吕云初喝到。
既然无法分辨，那便逐一查探，总能找出要找之人。
他说这话并非商量，而是强令。话音落下，猛然向前一步，一步便跨至人群之前。气息勃然而发，宛如天穹压下。
到了这种地步，也不必做口舌之争。他要镇住所有人，待制服所有人，再在他们之中逐一寻找。
跟随吕云初同行的人无不微叹。本该顾及云嘉的身份才对，但吕云初这幅样子，恐怕没人能劝得住他了。
见状，他们唯有轻叹，却没人出手相阻。
吕云初气息迸发，单手朝前按下，雄伟之力凝化为灰蒙蒙的掌印由天而落。
队伍里但凡实力低微的人，无不面色苍白。别说反抗，在这股压力下，连维持思维清醒都竭尽全力，甚至有人直接被压力压垮在地。
吕云初何等强大，他说要留下所有人，一般人岂有反抗的余地。
人群里，云嘉抬头看着头顶上方的巨大掌印逐渐下落，面庞全无血色，就连最后的坚持都快被这股压力粉碎。
吕云初不顾一切的出手了，他已经认定凶犯在人群里，现在哪还有缓和的余地。
而就在这时，一直拉着他的另一只手中，一股温和的力量涌来，如春风拂面般将压力尽数驱散。
云嘉只觉得浑身随之一轻。
“吕前辈，威名赫赫的青云堡出了你这么一个恃强凌弱的妖师，还真是青云堡的不幸。”
不温不火的话语突然炸响，言语轻飘，却响彻在每个人的耳中。
在所有人的头顶，冰与火交融，截然相反的两种力量化为悠悠轮盘，不该属于大妖师层次的力量猛烈攀升，重重撞上那落下的掌印。
轰！
两股雄浑之力直面对撞，轰鸣爆响！
一声爆鸣震得人双耳嗡鸣，巨大的涟漪朝四方扩散而开，成片的巨木皆在冲击下成片塌倒。
力量倾尽，涟漪而去，所有的压力随之一清。
龙文牧衣摆随风狂摆，在人群前傲然而立。
“好一个龙文牧，你当真要阻我！”吕云初怒目而视。先前积攒的怒火，皆因龙文牧的再三阻碍而爆发。
不过一介大妖师，实力非凡又如何，他安敢如此放肆。
“吕前辈，我以前是觉得你脾气暴躁，现在看，你脑子也不太好。不如我给你个提示，你不妨想想，你的弟子实力如何，若真被在场的人所害，那会是谁？”
一语出，满场皆惊。
在经过最初的呆愣后，吕云初忽然怒发冲冠：“我徒儿实力过人，寻常人害不了他。必然是你！”
他先前因怒而乱，此刻再想，在场的人里，有实力加害到秦步凡的不过那么区区两三人。龙文牧既然这么说，那除他之外还能是谁。
他双目充血，怒目瞪下，再不迟疑，抬掌便朝龙文牧按来。鼓动之力雄浑似海，这才是吕云初曾作为天妖师的底蕴。认定是龙文牧所为，出手便是杀招。
“虞大帅！”龙文牧大喝。
一层金色屏障应声而显，立马将人群给罩住。
龙文牧身处屏障之外，冲空而上，双手身前盘转。
归一诀，悠悠法则，皆尽相融，冰火之力在他双掌间交织成深邃的漩涡，能吞尽这天地之光，施展全力正面迎上吕云初的掌力。双力碰撞，犹如天塌地陷，彻底化作席卷的飓风。
屏障之中，人人出神。若不是屏障相护，光是这交手的余威都不是他们能承受的。这等战斗，已经不是他们能想象的了。
古轩一愣愣的仰望，至今没明白龙文牧为何会说出那种宛如认罪般的话，那分明不是他所为。
冰与火的风暴席卷八方，几乎把周围丛林都给夷为平地，风暴的中央，赫然是两道交手的身影。
与吕云初同来的几人驻空观望，无不流露出诧异。
“他当真是大妖师？”有人忍不住发问。
他们此前只觉得龙文牧是比一般大妖师强出一筹的天之骄子，但也仅仅如此。
以前有些匪夷所思的传闻，他们却未必相信。
可是此刻，龙文牧竟是能和吕云初交战。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一个大妖师能做到这种事。至少在他们的认知中，这种事从未有过。
“看样子，我们还是错估他了。”
“大妖师之境便拥有堪比地妖师的实力，倘若让此子成长，那种光景绝非我们能想象。”
几人都是地妖师，自然能看出龙文牧如今究竟达到的何种地步，他施展出的实力，分毫不弱于地妖师。这种千古奇闻，连他们都未曾听闻过。
天空中，冰火风暴维持了十息，然后突然崩溃，里面两道人影倒飞而出。
吕云初倒飞回几十丈远，重新稳住身形，气息虽有些许紊乱，但马上便调整回原样。
龙文牧则是重重的落在屏障前，落地时候颇为狼狈，嘴角溢出血丝，胸口有个凹陷的掌印。
一轮交锋，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但是谁也不能否认，龙文牧以一己之力跨越了一个大境界还多，跟吕云初交手了十息之久。十息，这种本不算长的时间，放在此时，却已经说明了龙文牧拥有怎样的实力。
甚至说，就算让一个真正的地妖师来，也未必能比龙文牧做的更好。
龙文牧吐出口血沫，徐徐起身。
吕云初到底是上品地妖师，而且还是距离天妖师一步之遥的人。刚刚的交手，龙文牧竭尽全力也只是堪堪支撑。如果只是以自身实力交手，不管打多少次他都不觉得自己有胜算。
又是个难缠的对手啊
“喂，蛮子，你发什么疯。人是你杀的吗，你承认什么？”虞大帅见龙文牧模样凄惨，忍不住隔着屏障大叫。
他跟龙文牧认识这么久，彼此知根知底。龙文牧这货从来比狐狸还精，真要是他干的，他会承认才是怪事。
龙文牧抹去嘴角的血迹，背对屏障的方向：“我承不承认重要吗？既然是人家吕云初前辈认定的事，容得你我反对？”
这分明是话里藏针，拐着弯骂吕云初不分青红皂白。
吕云初立在高空之上，冷脸以对。沉默无言，唯有杀意。
“龙文牧，莫要狡辩了。”有地妖师趁着空荡开口道，“吕公之徒秦步凡有怎样的实力我等心知肚明。他再怎么说也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你们之中有实力取他性命的，加上你不过三人而已。你等今日逃无可逃，不如束手就擒，与我等回去，听后发落。”
这也是种委婉的说法，龙文牧是好苗子，若是死在这里得不偿失。若是他能束手就擒，倒也不是不能劝劝吕云初，若能说服吕云初，将此子保下自然是好。况且前些日子龙文牧刚取得天妖大会的优胜，真要杀了，在云帝那边也说不过去。
龙文牧听着他们的劝说，揉了揉胸口，顺便掸了掸身上的土灰：“吕前辈，你的这些同伙比你还有自信。退一万步说，哪怕人真的是我杀的，你们真觉得今天能拿下我？”
“猖狂！”有人喝到。
实力不弱，但未免猖狂过剩。
“无知小儿，今日我必手刃了你。你反抗也好，投降也罢，那都无关紧要。”
与其他人不同，吕云初早就抱有杀念，岂会给龙文牧留下生机。冰冷低沉的话语吐出来，连空气都能冻结。
身形一晃，再次飞扑而下。
宏伟之力不断汇聚，接连朝着龙文牧猛攻过去。
龙文牧本命妖技施展，身化雾气，避开攻势的同时再次调集冰火之力予以反击。面对吕云初这等对手，已经没有让他留手的余地。两道身影再次交战成一团。
风云狂做，浪涛卷天。
龙文牧施展手段，但基本伤及不到吕云初，即便动用本命妖技，也仅仅是拉进些许差距。与此相反，吕云初每次出招，都让龙文牧倍感压力。
单论本身实力，龙文牧堪比地妖师，就算面对中品地妖师也能一战。但也仅仅如此。
吕云初本就是天妖师跌落下来的，比寻常上品地妖师更强，这种差距足以完全压制住龙文牧。
交战惨烈，龙文牧浑身不断被击中，飙血不断。能支撑，但也只是现在。可想而知，若这么继续激战下去，龙文牧撑不了多久就会落败。
就凭本身实力，果然难以敌对吗
念头至此，被吕云初一掌轰在肩头，肩下骨头咔嚓作响，龙文牧喋血倒飞。若不是肉身强横，单是这一击就能将他重创。
趁着朝后跌飞之际，龙文牧咬紧牙关，曲指而弹，三枚圆球朝着吕云初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