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次的轮防换驻和出关击奴赶到一起,事情有些蹊跷,可卫所军将们都是一盘散沙。
尤其是经过改制后,山陕两省的卫所势力大不如前,便是宋利,也只能在张万邦这样的九边大帅跟前点头哈腰,遑论其余的人了。
张万邦为了地方稳定,还是留了个心眼,给宋利卖几个好脸色,入城后并没有立即要查探兵备虚实的意思。
如此一来,卫所的军将们也都安心了,乐颠颠的前往太原城。
山陕两省的官军要在那里集结,并且同各省的官军一样,在通州一带驻扎,等待朝廷的下一步旨意。
在朱燮元和张万邦的一镇一调之下,山陕两省没有太大的乱子出现,只有几个千户所发生了哗变,但是很快平息。
这样的小事,现在基本已经无足轻重了。
山东由于有袁可立和海防名将张盘的存在,大抵和山陕两省相差不多。
至于说湖广、河南,倒是出现几次卫所官兵聚众反对,但是被湖广兵备傅宗龙和正在河南剿匪的孙传庭一一化解。
总而言之,这次朝廷调动各地卫所军队出关,就是连哄带骗,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只要到了畿辅,那就不是他们说的算了。
从去年十月开始,一直持续到天启八年的二月底,这次声势浩大的调兵行动总算是接近尾声。
虽然轮防换驻还在各地督抚的调度下进行,但江南以北的五个省份的情况,都已经被十分清楚的摆在朱由校的御案上来了。
多少年了,大明的皇帝也从未对手中天下的情况如此了解,尽管这还只是摆在台面上的半个天下。
“山西调卫所兵六万八千,山东调卫所军八万,以备倭军轮防换驻,湖广有兵二万六千,河南有兵一万四千。”
兵部尚书王洽正坐在西暖阁的椅子上,汇报这次兵部接到全国各地的情况。
朱由校听完,深吸了口气,“也就是说,这次朝廷从中原五省调兵几近二十万。”
“是,陛下,这还没算畿辅和九边要出关的兵马,全部加在一起,只怕现阶段准备的三十万套棉衣还不够。”
闻言,朱由校一愣,道“就算全部算上,也难有三十万人,现在已经有了三十万套棉衣,怎么会不够?”
王洽笑道“陛下,棉衣还要分发给辽东各地的兵马,以及受灾的辽民百姓,还要考虑到收复建州后的俘虏,没有五十万套,都是不够的。”
“就算有五十万套,也不能停止,要一直生产棉衣和被褥,直到辽地完全足够使用,不然人心浮动,即便收复了建州,也迟早生乱。”
朱由校道“倒是朕想的简单了,棉衣的事,朕已下旨让兵仗局和浣衣局加紧生产,征召民间的商人协助朝廷生产。”
“皇商会那边呢,没什么动静吗?”
王朝辅一旁笑眯眯道“爷,皇商会的黄东家近日前往西安,正赶上张大帅带领大同军轮防换驻,他们俩商量好了,皇商会可以提供九边边军及灾民的棉衣、被褥所需。”
朱由校松了口气,靠在座椅上。
“如此看来,九边的棉服厂都可以腾出手来,去生产辽地这次作战所需的棉衣和被褥了。”
王洽也是一笑,道“如此甚好,棉服和被褥充足,将士们有基本的保温措施,也能稳住人心了。”
换句话说,没他啥事了。
不过他刚在心底松了口气,朱由校便又说道
“王爱卿,还有件事,这次从中原五省调兵二十万出关,地方势必空虚,是时候下发布告,在全国广募新兵了。”
王洽心下一紧,问道
“这是自然,只是陛下要告知于臣,此次扩招,是仅限中原五省还是全国十三省。”
“新募兵员是以营兵为制,还是仍属卫所。”
卫所改制,朱由校想了很久。
完全取消,用另一种制度代替,这几乎是在这个时代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可以在基础上加以改进。
于是向旁侧点了点头,说道
“此事朕夙夜思虑,想了很久,觉得祖宗之制,还是不可轻动,但卫所制度行使如今,早已不合乎当今天下。”
“朕对卫所制度稍加改动,由兵部下发,以为新制。”
王朝辅一招手,王承恩立即上前,将文书奉至兵部尚书王洽身前,后者看时,脸上屡屡泛起惊异之色。
“陛下改制,臣…”
“怎么,爱卿有话,但说无妨。”朱由校笑道,“毕竟是日后要施行下去的新制,不能只听朕一家之言。”
“不不不,臣是觉得,陛下此番取消军户世袭身份,在中原五省撤销营兵,禁止募兵等诸多新制,实在是天下军民闻者大快之举。”
王洽看罢,浑身颤抖,起身匍匐在地,高声疾呼。
“臣,替全天下的军民百姓,谢谢陛下这大恩大德了!”
朱由校连忙起身,将他扶起,笑道“爱卿这是为何,卫所改制,本朝已酝酿多年,至今尚未完全施行,朕时常都觉得对不起天下臣民。”
“时至今日,卫所制度陈旧腐烂,是该以新制代之。只不过朕想着,卫所毕竟是太祖爷定下的根基制度,还是不要更名易姓的好,还是叫做卫所,也免得麻烦。”
王洽被扶起,已然是老泪纵横。
君臣二人各自做好,缓和片刻,朱由校再度望向一侧,问道“兵部之事已毕,此次大军出关,所需军饷几何,户部有没有个章程?”
待兵、户两部尚书从西暖阁离开,已经是深夜。
朱由校伸了伸懒腰,拖着疲惫的身体,正打算前往坤宁宫歇息,正走到皇极殿前的廊道上,向外一望,顿时便挪动不开眼睛。
入目所见,皇宫大内,处处都是悬挂着明亮的灯笼,每一个灯笼下,又要有勇卫营兵士值岗守卫。
京师街巷,也是一片的灯火万家,与紫禁一墙之隔,仿佛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令朱由校喜欢欣赏的小民世界。
正欣赏着,一侧有静静的脚步声传来。
朱由校连头也没动弹一下,便是道“朝辅啊,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爷,是皇家商会的黄东家,要奴婢禀明陛下,说有一种关于正牌和冒牌的新点子,还望爷能准许。”
朱由校呵呵一笑,负手转身,走往坤宁宫,轻飘飘说道。
“什么正牌冒牌的,随他去弄,你也回去吧。”
王朝辅立在原地,目送天启皇帝离去,笑道“爷慢着点儿,天黑,当心踩空了。”
更远处,朱由校回道“知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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