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济棒球队的教练何振威托蕖隐的班主任找他谈话。
“教练,你找我吗?”蕖隐敲了敲打开着的体育办公室的门。
“对,来,坐下说。”何教练给他找了一把椅子,见蕖隐坐下,他先是寒暄了几句:
“蕖隐,最近学习压力大吗?”
“还好,不算大。”
“那就好。”何教练松了一口气,蕖隐看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觉得莫名好笑:
“教练,你这是又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你这孩子,说得好像我每次找你都是有事?”何教练尴尬地拍了一下他的头。
“嗯。”蕖隐丝毫不给面子地应了一声。
“好了,我也不跟你逗闷子了,确实有事情要拜托你。”
“看吧,果不其然。”蕖隐无奈地说。
“我这个月要去外地出差,没空管初中部棒球队的训练和比赛的事情,我想看看你有没有时间帮我管一下。”
“指导初中部棒球队的训练和报名比赛事吗?”
“对。”
“可以。”
何振威还想再详细地跟他说明一下,他没料到蕖隐那么快就答应了。
“答应得这么爽快?!”何振威惊呆了。
“我最近也没什么事,可以帮忙当然答应。”
“太好了,等教练回来了请你吃饭。”
“算了吧教练,你前年也说过这句话,我等了两年都没等到那顿饭。”蕖隐撇了撇嘴说。
“哎呦!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算上这次,咱一起补上哈。”何振威讪讪笑道。
第二天下午放学,何教练和蕖隐一起来到初中部棒球场。当时还很早,只到了一个队员。蕖隐看着那个练挥棒动作的小队员,心被触动到了,他回忆起初中那会儿跟大家一起训练的日子。
时间过得太快了。
“隽川!先别练了。”何教练冲那个男生喊了一嗓子,男生闻声看过来,见教练身旁站着蕖隐,他的脸上立马露出欣喜的笑容。他飞奔过来,直接忽略何教练,双手握住蕖隐的右手无比兴奋地说:
“陆学长,我终于见到你了!昨天何教练说是你来指导我们,你都不知道我昨晚激动得都睡不着觉了!”
蕖隐本来就被他这么冲过来的架势吓了一哆嗦,关键是这学弟握手的力道很大,他感觉他的手指都快要被捏碎了。
“学弟你好,你叫什么名字?”蕖隐想称呼他,想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韩隽川,学长不用自我介绍了,我们都知道你。”隽川看着蕖隐,眼睛都在发亮。他从小学四年级开始迷恋上棒球,奈何小学没有棒球队和训练场地,外面也找不到跟棒球有关的培训机构,他只能自己对着电视学,市里的棒球比赛他都每场不落地去到现场看。
在一次中学校级比赛中,他看到了蕖隐。蕖隐无论是当击球手还是投手,投球和击球都是快狠准,动作干净利落,一招制敌。蕖隐的回合总是结束得非常快,他坐在观众席上看着那个好像周身都发着光的少年,崇拜得不行。
在那之后,他一直关注崇济棒球队的动向,一有比赛就去现场看。他梦想成为像蕖隐那样的人,这也是他毅然来崇济初中部上学的原因。
“行了行了,这手还握着呢!”何教练用手里的名单册子拍了一下韩隽川的手,韩隽川这才从回忆里出来。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松开蕖隐的手说:
“不好意思啊学长,我刚刚走神了。”
“没关系。”蕖隐笑着说,右手的手指悄悄地活动了一下。
“蕖隐,你来指导的事情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到时候人来齐了你再简单说明一下你的要求就可以了。”
“好,我知道了。”
“那我先走咯,祝你们……”
“教练慢走!!”隽川兴奋地冲何教练挥挥手,迫不及待地就要伸手拉蕖隐指导自己训练,完全没意识到教练后面还有话。
何教练尴尬地长叹一口气,蕖隐在一旁憋笑。
“教练想祝我们什么?”蕖隐看他被打断时的可怜兮兮的表情,就把他没说完的话问出来。
“祝你们训练顺利。”何振威无奈地说出了刚刚没说完的话,他把手里的资料和名单递给蕖隐就走了。
隽川还懵懵地看着他俩,问道:
“学长,怎么了嘛?”
“没事,走吧,让我看看你练得怎么样。”
“好嘞好嘞!”
隽川的手往蕖隐所在的方向抬了一下,他想拉蕖隐。不知怎么的,何教练在的时候他还能无比自然地伸手拉蕖隐,可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反而有些紧张了。蕖隐发现了他刚刚想抬手的那个瞬间,他抬手搭着隽川的肩膀。隽川整个人都呆住了,蕖隐温声说:
“别怕,我不凶的。”
“没,没有,我不是怕,没想到会有陆学长亲自指导我的时候,我激动都来不及呢!”
“我还以为你怕我呢,那我就放心了。咱们先练着,到时候等大伙儿都来了我们再一起安排训练任务。”
“好!”隽川拼命点头。
其他的队员们陆陆续续都来齐了,他们看到蕖隐的反应都跟一开始的隽川一样,特别激动和热情,争先恐后地挤到蕖隐身边做自我介绍。有的小家伙说了名字之后,怕蕖隐没记住,又反反复复地说了好几遍。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蕖隐见天色已经很暗了,便让其他队员们先走,自己留下来收拾器材。隽川见蕖隐一个人在那里收拾,便没有跟着其他人走,默默地留下来帮忙。蕖隐看到他在另一边收器材,赶紧对他说:
“隽川,你先回家吧,我来收拾就行。”
“没关系学长,我回去也是闲着。”
“那咱们快点收拾,待会儿太晚了你家人该担心了。”蕖隐收东西的动作比一开始的时候快了不少。
两人一边收东西一边闲聊,把收拾好的器材放到器材室归类整理。隽川在摆放棒球棍的时候,假装不经意间地问蕖隐:
“陆学长,我能叫你哥哥吗?”
“叫我哥哥?”蕖隐抬头看着隽川,一脸惊讶。隽川连忙解释道:
“我在家里是独生子,一直都特别羡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朋友。我觉得学长特别亲切,又那么照顾我,对我来说就像哥哥一样。”
“可以啊。”蕖隐看他慌慌张张地解释,觉得还挺可爱的,忍不住笑了。
“真,真的嘛?!”
“真的。”
“谢谢学长!”
“嗯?学长?”
“哦,我一激动就给忘了,谢谢哥!”
“跟哥哥就不用那么客气了。”蕖隐顺手接过隽川怀里好几根棒球棍,对他挑眉笑笑,帮他把剩下这几根摆整齐。隽川兴奋得抱住蕖隐的胳膊,两个人一起离开器材室回家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蕖隐每天都利用课间时间完成大部分作业,下午准时出现在初中部棒球场指导队员们训练。对蕖隐来说倒也不辛苦,他觉得这种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日子还挺充实。但何振威心里总觉得有点亏欠蕖隐,本来高中生的学业就紧张,课业压力也大,还让他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去帮自己管球队的训练。这周的周五,他偷偷回来了一趟。
他在体育办公室里用手撑着脑袋想还有谁可以帮忙蕖隐一起管球队的事情,无意间抬头的时候,他看见晋海从办公室的窗前经过,他赶紧打开办公室的门叫住他:
“诶!同学!”
晋海闻声回头看过来,看到是老师便礼貌地跟他打招呼:
“老师好,老师刚刚是在叫我吗?”
“对对对,就是在叫你。你是袁晋海吧?”何振威对他特别有印象。
“老师,你认识我?”晋海惊讶地问。
“可不是嘛,之前咱们崇济初中部棒球队还跟你们五中打过呢。你是五中的王牌,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呢。”
“老师,你就别拿我说笑了,那次的比赛我输得特别难看。”晋海眼神都暗淡下来,声音低低地说。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觉得你很有天分啊,其实你们队当时的问题主要出在排兵布阵上,队员们各自的优势没办法完全展现出来。不然啊,我的那帮傻小子也有他们受的了。”
晋海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跟蕖隐比赛和断交的画面,心里就特别难受。何振威见他没有反应,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
“没什么。”
“晋海,老师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时间?”
他知道袁晋海也是打棒球的,实力也不俗,就想着希望他能去帮帮蕖隐。
“老师你说。”
“我这段时间都在外地出差,一出差就是一个多月。我就是想麻烦你帮我指导一下初中部棒球队的那帮小家伙,帮蕖隐分担分担。”
“陆蕖隐一个人在管他们的训练?”
“是啊,我这不是担心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嘛,所以……”
“好。”晋海一听到何教练说帮蕖隐分担,没等他说完就答应下来。
“你怎么也这么爽快!我话都没说完呢。”何振威头一回觉得很不可思议,以前自己找学生帮忙,一顿好说歹说都没人答应,这几天拜托了两个学生,还都是秒答应。这幸福简直来得太突然了。
“只要能帮到老师就好。”晋海当然没有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
“真的嘛!”何振威听到他的回答很是开心,突然觉得自己还算有点排面。
当天下午,晋海在球队刚开始训练没多久的时候来到棒球场。蕖隐一脸震惊地看着晋海朝这边走来,晋海看了蕖隐一眼,走到他身边停下,面向那些棒球队队员面无表情地说:
“跟大家说一下,我叫袁晋海,是何教练找我来协助陆学长指导你们的训练事宜,希望大家好好配合,就这样。”
晋海面无表情的样子让那些学弟们有些害怕和拘谨,一时间都忘了要鼓掌欢迎新学长的到来。蕖隐见状便带头鼓掌:
“大家一起欢迎袁学长。”
有了蕖隐的带动,大伙儿这才敢鼓掌表示对晋海的欢迎。晋海看着蕖隐,眼神没那么冷了。蕖隐看着他轻轻地笑了笑说:
“欢迎。”
晋海没有说话,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其实心里挺开心的。
分组训练时,隽川被分到晋海指导的那一组。中途休息的时候,他从包里翻出一瓶水递给蕖隐:
“哥,喝点水。”
“好,谢啦。”
在一旁坐着的晋海听到隽川叫蕖隐“哥”,惊得瞪大双眼看着隽川。等蕖隐离开去指导他那组的队员们,他把目光锁定在隽川身上:
“你刚刚叫他什么?”晋海揪住隽川的衣服,把他拉过来问。
“我叫陆学长哥哥。”隽川一脸崇拜地看着在指导其他人动作的蕖隐。
“你跟他很熟吗就叫他哥哥?”晋海有点不爽地怼了一句,隽川有点被吓到了,他小声地问了一句:
“不可以吗?”
“你问我干嘛?我又没说不准你叫。”
“那袁学长为什么那么生气啊?”
“生气?我发现你挺有意思的啊,你到底是怎么看的,觉得我生气了?”
“感觉你反应挺大的……”
“哼。”晋海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跟学弟们讲话的蕖隐,转身坐到凳子上。
“袁学长跟哥……跟陆学长是什么关系呀?”
“对手。”晋海沉默片刻,淡淡地回复道。
“哦。”隽川有些失落地应了一声,晋海听出他声音的变化,问道:
“不然呢?你以为我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觉得你们不止是对手。”
“那你说说看,我跟他还能是什么关系。”晋海对这个学弟有些感兴趣了,隽川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
“你们更像朋友。”
“朋友?我跟他算哪门子的朋友……”晋海的声音轻轻的,他听隽川说他和蕖隐像朋友之间的关系,有些动容。
“我看陆学长看你的时候,跟看其他人的眼神不一样,那种眼神我就看到过他对安学长、林学长和曾学长这样,而他们都是陆学长特别重要的朋友,所以你也应该是他很重要的朋友。”
晋海沉默了很久,再一次抬眼看着不远处的蕖隐,思绪又漂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