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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钱?”肖正平问。
张狗子竖起一根指头,“一百。”
“一百?!他什么牙啊,要一百!”
“那人说了,就一百,给就给,不给就都蹲大牢去。”
“那你俩就去蹲大牢吧!开玩笑,一百块钱,我可没有。”说罢,肖正平转身就走。
炎婆娘在背后愤愤的说道:“跟你说了,找他没用,走吧!”
张狗子的脾气比炎婆娘好多了,说得不好听一点儿,就是比炎婆娘脸皮厚,他拉住炎婆娘,又叫住肖正平,“平子,你最近不是挣了些钱吗?多少匀点儿,不够没关系,我俩再去别处借。”
肖正平虽然看不惯两人的作为,可好歹他俩是自己的朋友,而且炎婆娘他很清楚,不会拿这种事骗自己。
叹了口气,肖正平转过身来,“那人说没说啥时候给钱?”
张狗子答道:“三天之内。”
“嗯,时间还够!这样,我手里没那么多钱,你俩明天早上来找我,我带你俩去挣钱。”
“挣钱?”炎婆娘不大愿意,“你想让我俩跟你一块儿采菌子?”
“咋的?还不乐意?我告诉你俩,要么明天跟我上山,要么,你俩去蹲大牢吧!”
这回肖正平没有停留,直接走进屋子,然后把门给闩上了。
第二天,肖秀叶先起床,刚推开门想去上茅房,忽地被门口俩人给吓了一大跳。
肖正平被秀叶的声音惊醒,跑出去一看,张狗子和炎婆娘两人早就等在门外了。
肖正平招呼两人进门,做了四个人的早饭,吃完之后,秀叶去上学,他则带着两人还有前天从大伯家拿回来的两个新竹篓朝着后山出发了。
以前肖正平一个人上山,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害怕的,山上有树熊野猪豹子,还有一不小心就会踩上的毒蛇,所以他总是走得很小心又不敢走太远。
这一回,有两人作伴,肖正平胆子大了一些,出了后山范围后,三个人又在深山野林里踅摸了很久。
两个人之中炎婆娘干活最卖力,肖正平教会他采什么菌子以及怎么采之后,他就一个人背着竹篓四处寻找起来。
张狗子却猾了许多,他紧紧跟在肖正平身后,也不咋干活,总是这的那的跟肖正平聊着大天。
一个上午忙活下来,炎婆娘一个人一个篓子采得满满的,肖正平这边两个人一个篓子也只是刚好采满。
三人吃了些带来的干粮,随后便背着篓子朝山下供销社走去。
大伯给肖正平编的两个篓子比之前那个破竹篓要大了整整一圈,当两大篓菌子倒在何永富脚下时,何永富下巴都差点儿惊掉了。
“我说平子,你们哪儿弄来的这么多羊雀儿啊?”何永富一边感叹一边呼唤供销社里面的女儿拿称。
相比何永富的惊讶,炎婆娘和张狗子听着何永富把帐算完之后的表情更要夸张一些。
“一个上午一百一十六块八毛钱!平子,难怪队里人都说你赚了大钱啊!”张狗子抢先接过钞票,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感叹道。
肖正平赶紧把钱抢过来,先从里面数出六十三块三毛交给炎婆娘,“这是陈炎挣的。”说着又从剩下的数出二十块,“这才是你的!”
炎婆娘数着手里的钱,从昨天晚上一直绷着的脸这才笑出来,“我说平子,这钱好赚啊,这回把钱还了,以后咱天天上山。一天就五十,一年下来咋的还不得一万多啊!”
三人离开供销社,肖正平边走边没好气的说道:“你想得美,那菌子看时节的,一年也就长个两三个月,等烟叶卖完就没了。而且这玩意儿还娇贵,今年采过之后,得等好几年才能再长出来。你真以为钱那么好赚啊!”
张狗子却不以为然,“那也行啊,一天五十,一个月一千五,三个月四千五,城里上班儿的十年也挣不了这么多啊!”
“哎,我告诉你,这是队里人还不知道那些菌子能卖钱,要是他们知道了,还能留着让你去采?再说你也不想想,咱们今天出后山都多远了?今天采过之后就没了,明天想再采,就得更远,就你这样的,能吃那号苦吗?”
几句话顿时把两人高涨的气焰给扑灭了,炎婆娘拍打着叠好的钞票,愁容又爬上他的脸颊了,“那咋办?这还差四十多呢!”
“急什么?不是还有两天吗?实在不行,张狗子这儿不是还有吗?”
张狗子一听,立马把钱塞进兜里,“不急,不急,明天咱接着采。”
就这样,第二天天还没亮,张狗子和炎婆娘就迫不及待的等在肖正平家门口,照样吃了肖正平做的早饭,三人又上山了。
然而就像是为了印证昨天肖正平说的话一样,这一趟他们的收获少了很多,到了何永富那儿,两个篓子加起来才卖五十多块钱。
到了第三天,收获就更少了,一共才卖三十多块。
好在肖正平硬是从张狗子兜里抢来十块,再加上自己的十块,才给炎婆娘凑够一百块钱。
回家的时候,肖正平割了两斤肉,又买了酒和花生米,说辛苦了两天,想请他俩喝顿酒。
两人自然是欣然同意,一路说着笑着就回了樟树垭。
回到肖正平的家,张狗子择菜洗菜、炎婆娘剁柴烧火、肖正平则掌锅铲,三个人配合得简直行云流水,没多大一会儿就做了四个热菜一个凉菜。
饭做好之前,秀叶也回来了,进门看见张狗子和炎婆娘,肖秀叶的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
其实小的时候,秀叶和炎婆娘也熟,那个时候陈炎和大哥一块儿念书,就像是自己的另一个哥哥。
后来两人都没念书了,在队里劳动了两年,吃不起那个苦就开始混日子。
本来这两人还只是游手好闲,就算干不了力气活,倒也不惹人讨厌,直到张狗子加入进来。
张狗子其实不是本地人,他是他爹病死之后跟着他妈改嫁过来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染上的一身臭毛病,久而久之就传给了大哥和陈炎。
秀叶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尽管内心一万个不乐意,她还是忍了下来,跟两人打过招呼后,她便在“饭桌”旁坐下来。
“叶儿,”肖正平先给秀叶递上碗筷,“你别管我们,吃饱了就去做功课,我们仨喝点儿酒。”
说罢,他取来三个酒杯,一一满上。
三人举起酒杯,碰了一个,喝完之后炎婆娘刚要夹菜吃,肖正平把空杯子又给满上了。
“哥儿们,今天这顿酒呢,算是我给你俩赔罪。”肖正平一边倒酒一边说,“你俩也看见了,叶儿还得念书,往后还得念高中念大学,叶儿这么用功,我不能拖她后腿啊!所以往后玩儿牌喝酒,你俩就别叫我了。”
倒完酒,肖正平把杯子又举起来,其他两人见状,不得已又跟肖正平碰了一个。
“另外呢,我还想劝劝你们,”刚喝完,肖正平又倒了一圈,不仅是张狗子和炎婆娘,连秀叶都看呆了,“老这么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我是没爹没妈,可你俩有啊,爹妈年纪都大了,还是让他们省点儿心吧。”
说完,肖正平又举起杯子,这回没等他俩来碰杯,肖正平就一口干了。
炎婆娘害怕肖正平又倒酒,赶紧伸出手按在酒瓶上,“平子,你干啥啊?想灌死我俩啊!”
“呵呵,我这不是觉得对不住哥儿们吗,反正我话是说到了,你俩能理解就理解,理解不了的话,喝完这顿,咱哥仨就分道扬镳,各过各的日子。”
话说到这里,就算两人再傻也听明白了,平子是在跟他俩划界限。
各怀心事匆匆把酒喝完,这两人就离开了,虽然这顿饭张狗子和炎婆娘吃得不痛快,但是肖秀叶却吃得尤其痛快,她现在已经彻底相信大哥真的变了。
老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肖正平觉得这话有待斟酌,这不,卖菌子挣钱的事很快就在大队传遍了,不仅传遍了,好多人都开始效仿。
有些人在卖烟的路上见过肖正平采的那些古怪玩意儿,他们问的时候肖正平也没有遮掩,所以很多人开始明白自家柴山上其实藏着宝贝。
于是,以前肖正平还能悄悄去别人山上采菌子,可是现在,人家不干了。
肖正平本来是做好准备的,他趁着别人还没摸到路子,去别人山上时,他都是紧着值钱的玩意儿采。等他们摸到路子后,他还可以去自家山上采枞菌。
可是他采得太过频繁,没过几天,枞菌也没得采了,肖正平的财路也就断了。
乡亲们能挣钱,肖正平自然也高兴,可是再高兴,也不能任由他们断了自己的财路啊。
这天秀叶放学回来,肖正平拉着她问攒了多少钱,秀叶几乎没怎么想,直接回答说三百四十七块八毛,另外她还有乡里补助的十块钱。
三百多块钱,放在大队里已经算很多了,支书和会计一年也就两百多。要说拿这些钱过日子,完够他兄妹俩一年好吃好喝,可如果用来干什么事儿,这钱就显得少了。
可是又能干什么事儿呢?做干货那是明年的事儿,现在他连怎么把菌子烤干都还不知道呢!
正琢磨着,忽然秀叶轻声说道:“哥,明天我得拿十块钱。”
肖正平回过神来,“十块钱?你直接拿呗!”
“后天要中考了,我得去乡里,老师说考试期间就住在乡中学,恐怕我得待个三四天。”
肖正平这才反应过来,“你早说啊,你看我,差点儿把这么大的事儿给忘了!这样,你多拿点儿,考试费脑子,千万别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