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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受了不少伤,又跑着奔波了好一会的许为,在知道破庙正殿里都是自己人后状态明显有些松懈,泄去内息后的呼吸声响也变大了些,一下子就惊动了大雄宝殿里趴着的两条大狗。
其中一条乌背青毛的猎犬最是敏锐,许为刚刚不自觉笑了笑的时候就已经将其惊动,此时许为呼吸声刚刚大了点,这只乌背青毛的猎犬立马站了起来将头朝着许为的方向转去,嘴轻轻咧开,鼻子一抽一抽明显是在找许为的位置。
乌背青毛的猎犬没有出声,但旁边那只浑身漆黑的炸毛大狗已经朝着许为的方向狂吠起来。
“什么人!”声线很粗的女子声音从庙宇中骤然响起,同时两只铁爪般的武器撞破本就凌落的窗户直朝许为而来。
许为连忙拔出腰间的两柄“双飞蝶”菜刀去挡,边挡嘴里还喊着,“等一下!是我!”
对方似乎并没有停手的打算,她甚至不打算绕到大雄宝殿的正门,猛地跃起对准破窗户和旧墙便砍。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一把比普通槌头刀更大得槌头大刀破墙而出,直直压向许为的额头。
许为见状自然抬刀去便挡,结果被那从天而降的巨大挥刀力量生生向后逼退了好几步。
“怎么?你是嫌动静不够大,知道这的人太少了吗?”许为看着用大刀劈开墙体的高大女子道。
对面站着的女子正是曾经在望月楼三楼观看了许为和陈东东一战的柳嫣,今日她身穿乌青色卷草纹的贴身武服,这款本应该还算较为宽松的武服此刻却完掩不住柳嫣身上暴起的筋肉。
柳嫣的脸乍一看和她高大强壮的身形完不搭,但若是细看便会发现她面部的肌肉同样紧实无比,英俊的脸庞上有着不输于司马玉戡的强硬五官。
说话间许为正打算收刀,因为不远处袁秋宁看到许为没事,已经不顾烟尘和危险匆匆提着名贵的裙摆,穿过柳嫣用特制槌头大刀轰开的大窟窿跑了过来,丝毫没有要顾及自己丈夫的意思。
不过柳嫣似乎并不打算停手,只见她腕子一抖,本来已经回到她手臂上的两只机关铁爪忽又朝着许为迸射而去,匆忙闪身躲避的许为一时没能脱身干净,被两只铁爪神不知鬼不觉地由内而外抓住两只脚踝。
柳嫣的力气可远比大肚子杀手要强劲得多,只见她臂膀一鼓一拉便将许为狠狠拉倒摔在地上,直将他摔了个七荤八素。
霎那间,整个破庙中的人似乎都感觉大地震颤了一下,想要坐起身子的许为看了看忽然抵在自己鼻尖的寒光大刀刃,无奈叹了口气又躺了下去,“许久不见,柳大将军还是如此厉害。”
“许久不见,许为你还是这般没卵用啊!”柳嫣单手握刀指着许为不屑道。
袁秋宁见许为摔倒在了地上,连忙跑到了柳嫣身旁扯着她的手臂道:“柳嫣你干什么?许为是自己人,他本就已经受伤了……”
“我没事。”许为望着天上重新皎光朦朦的月亮笑道,“这不是从小就打不过她吗?”
因为柳嫣收刀而重新爬起的许为看着比自己高了整整半个头有余的柳嫣笑道,“想不到谁都不服的柳大将军居然也为了口饭而投靠了神都的大豪商啊。”
柳嫣对着神色落拓不羁的许为睥睨而视冷冷道:“你懂个屁。”
袁秋宁用修长分明的青葱玉手拍了拍柳嫣,细声叱道:“干嘛呀?为什么要对许为这样?”
“我对瞧不上的人都这样。”柳嫣一脸无所谓道,随后她转向袁秋宁直言道:“倒是袁姐姐你实在对这许为太关心了,尤其现在还有这么多外人在,未免……太不知廉耻了一些。”
“无妨的,你也知道我那老郎君早就还了我自由,压根不拿我当夫人,都是面子上的事情罢了。”袁秋宁对与柳嫣的关系看起来似闺中密友一般,这一点是从小就没变过的。
“那你也把面上的事情做做好啊。”柳嫣对袁秋宁的态度和对许为的态度截然不同,她对袁秋宁不但表现出了招架不住的无奈,还有些宠溺地提醒道:“尤其那陆家也在,我可听说许为现在搭上了陆家二小姐的大船,且不说现在还怒气冲冲的陆敏,那陆家二小姐本身也挺厉害。”
“我会怕那个小姑娘?”平日里对家仆和外人都冷淡到几乎漠视一切的袁秋宁此时却掩嘴笑道:“几日前还教我甩了脸色呢,再说即便没有谢家不是还有你们呢嘛?陆家再厉害还能有当年的隋朝追兵厉害?”
“也是……整个神都都把那个娘们儿唧唧爱打扮的陆敏传得神乎其神,说他用刀的本领堪称神都第一绝。”高大强壮的柳嫣,此刻的表情竟跟爱听闲话和说闲话的深闺女子没什么两样,回头看了眼身形比许为还瘦弱,脸谱已经被雨水化得一塌糊涂的陆敏,满脸鄙夷道,
“要真那么厉害,他也不至于现在落到这番田地了,能有什么可怕的。”
柳嫣一如既往谁都瞧不上的态度让许为有些哭笑不得,他看着对自己做了个鬼脸悄悄调笑柳嫣的袁秋宁轻轻一笑道:“陆老板真的很厉害,不过今次也确实是栽了。”
这一边陆敏和谢家的老家主谢柏安也已经领着几个手下走了过来,陆敏后面跟着的是陆家的中年管事陆瞻和拿回铁骨朵的昆仑奴阿墨。
从来只在家中管账房几乎不接触陆敏黑道生意的管事陆瞻现在依旧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好像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不过其实陆瞻的心里也很清楚,幸亏宇文成龙和大老板陆敏都没事,不然恐怕就要变成整个城头庄的噩梦了。
而本来没什么精神的阿墨看到许为恨不得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庆贺他们两人都活过了这么一个吓人的夜晚。
本来阿墨以为在望月楼里帮陆敏跟各种江湖强人打黑拳就够危险了,护卫应该会清闲安些,谁知道第一次当护卫就差点让人给宰了。
谢柏安被两个年轻女子扶着缓缓走到了陆敏的旁边,他身后还跟着四个摘去面罩的黑衣人,看起来应该是那些黑衣蒙面人的头目,其中一人是认识许为的,正是许为一脚踹倒了他的下属并连带着撞到了他才让他没能射杀高振,不然怎么想都算是阴差阳错立了个大功才是。
许为不得不去在意谢柏安看向自己的眼神,这个年过花甲直奔古稀而去的老头并不似许为想的那样矮小,而是有着宽大的骨骼,身形也只比许为矮了一些,谢柏安脸上的皮肤也不似年迈老人那样松垮,不过斑倒是有些多。
谢柏安的丹凤双目小且有神,但他的有神倒是和高振那种野心勃勃不太一样,他微微眯起眼睛盯着许为的样子里满是打量和挑衅,没有那种想将一把把横刀插进许为体内的愤怒,倒像是有着想用无数根小针折磨许为的不满。
陆敏似也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赶忙上前拍了拍许为道:“你怎么到这来了?我还以为你追不到面具人后会返回金禧楼,特意派了人在那里等你,哈哈哈。”
“我,算是来奉还陆老板的钱的吧。”许为拿出腰间那五张五十贯的兑票给陆敏道:“倒是不曾想搞了半天你和高振竟饶有默契地使出了一样的手段。”
许为环视了一眼谢柏安和他身后那四个黑衣人,其实今晚因为反抗和慌乱而死在黑衣蒙面人手里的无辜者也有不少,尤其是很多云威镖局不明所以的镖师,但此刻许为虽有千万的不满,却还是只说了一句:“幸好今天陆晓没有来……”
陆敏本来准备了一些说辞来进行狡辩,毕竟高振今天也派了面具人来抢夺,而且其目的要比陆敏派的那些黑衣蒙面人恶劣得多。
很明显,高振和虞大江今日不仅仅是冲着《梵本三昧经》而去,他还冲着陆敏的那箱子兑票,还冲着宇文成都的命而去,为了这些目的虞大江甚至下了州府的官令逼迫金禧楼里的护卫们部离开,好让他们的杀手能够更稳妥更迅速地抢走钱箱并杀死宇文成龙。
此外,一直到石头城大门紧闭陆敏才想明白,为什么在珍宝会开始前高振会对时间这般重视和焦急。
其实在珍宝大会开始前,陆敏也非常重视时间,因为今晚谢家的黑衣蒙面人和他并不会有任何沟通联系,他们只会在先前就固定好的时间内对金禧楼发动突袭洗劫财物并抢夺《梵本三昧经》,这也是当时陆敏没有强硬坚持而是妥协着让许为等护卫离开金禧楼的最大原因。
但以结果论断而言,这或许也是陆敏今日败给高振和虞大江的最大原因。
如若直接把事情闹大,反而可以打乱所有人的计划出奇制胜,钱箱本就是假的,里面那二百五十贯送给高振又何妨,如果能早早想到废太子杨勇那派会想要杀死宇文成龙,那么只要能将宇文成龙保护好,凭陆敏、许为等一众人以及黑衣蒙面人的加入,未必不能和那些面具人一较高下……
而另一方面,高振如此重视珍宝大会开始时间的原因,约莫就是他和虞大江早就定好了关城门的时间,只要能够把猝不及防的陆敏等人拦在城内,那么顺利夺得经书、钱财并杀死宇文成龙的面具人们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虞大江今夜并没有出现,抢夺经书、钱箱以及杀人也是在众目睽睽下发生,虞大江和高振放着之前那么多机会不动手,一直等到今日,就是为了能把所有事情都恰恰好一次性撇到强盗或仇家的身上。
想来除了《梵本三昧经》外,陆敏押上部身家性命换来的钱前以及宇文成龙的性命恐怕从高振、虞大江两人离开万金质库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成了他们谋划的目标了罢。
不过看高振自己差点被杀,一脸糊涂的模样,估计他肯定也没有想到陆敏同样会派一批看起来和自己一点瓜葛都没有,且几乎打听不到身份的黑衣蒙面强盗去抢《梵本三昧经》吧。
陆敏在来破庙的一路上想了很多,他也知道今天金禧楼里有不少无辜之人是因为自己的决断而枉死,他在思考如何应对家人质问时,其实也是在试图说服他自己。
只不过当许为说出“幸好陆晓没来”时,陆敏所有的狡辩都在一瞬间不攻自破了,他只是叹了口气道:“是啊,为了保险起见我特意让她留在陆府的,本来只是以防万一那些黑衣蒙面人犯了强盗的狠劲杀红了眼,现在看来倒是挺有远见了。”
许为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陆敏,无论有什么理由他的做法都让许为不齿,当然高振和虞大江更是如此,心中烦躁的许为回望了眼一直死死盯着自己的谢家老家主谢伯安道:“别盯着我看了,你那群手下真的是又残暴又没用……养着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