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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柴刀骤然飞出,直奔黑衣人面门。
“走!”江素抓住李涯的衣袖,黄符在手。
张老郎中瞳孔骤然睁大,暴怒奋起,五指作鹰爪样竟赤手空拳接住肃杀的劈砍之招。
江素的御物术修的极好,一时之间拦下张老郎中几息,只见这老叟呼吸杂乱,杀意和威压同时释放。直直打向江李二人。
他的嘴角向两侧开裂,双眼瞪的如同铜铃一般,眼角因为撕扯缓缓淌血,浑身皮肤上的紫色细小络脉,青筋血管,通通如小呲花一般爆开。
“入魔?!!”
江素和李涯被这威压,压倒在地。两人距离这张老郎中不足五丈。
“你是魔修!!!”江素咬牙切齿道,面上不见分毫恐惧。
张老郎中闻言哈哈大笑,神色癫狂,不回答江素,眨眼间行至两人身前。
他蹲下身子,手掌掐在江素的细白的脖颈上。
这少女的脖颈如同娇嫩的花梗,不堪折枝难堪握。
掌下用力。
窒息感向江素袭来,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此人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掐死自己,这力道连她的颈椎隐隐都被捏的出声。
可惜,专业对口了。
“咳咳,哈……哈……咳”
江素也大笑,红着眼,眼泪被激出,脚尖绷直,双手握拳不作挣扎之态。
琉璃瓶滚出,碰撞在黑衣人鞋边,白色粉末沾染在这袭黑衣上。
“咳咳咳,想要……”
“想要……我死……咳咳咳,做梦吧哈哈哈……哈”
白色粉末结合空气中的灵力,骤然化成白色浆丝如蜘蛛结网般规则的透过衣料,爬上张老郎中的腿部。
浆丝刺穿皮肉,驻扎进他的血管中。
丝线在血管中蠕动,顶端骤然生出吸盘口嘬住血管壁,此时血管壁中的浆丝形成的蛛网生出数百个吸盘口,齐齐生出细小白牙,咬住血管壁。
“嘶,什么东西。”张老郎中感到腿部不适,撇了撇腿。
“嗖”
突生异象,一道光箭从张老郎中的身上穿透而过,将他钉在山洞的内壁上,白衣人缓步而来。
锦袍白衣,银冠白发。
来者周身灵气内敛,纯朴归真。
“楚国师!”李涯眼前一亮,兴奋唤道。
国师?景朝国师江素记得是……化神期?!叫……楚临!
江素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仰头直视这位大能。
少女微微眯眼。
荒郊野岭偏僻之地,危难之际遇大能相助,有点匪夷所思啊,她江素什么时候有这种运气?
天上才不会掉馅饼,多半有诈。
李涯起身,抖落身上的灰尘,冲白发国师躬身行礼,恭敬道“多谢楚国师相救。”
楚临连眼睫都是白色,浅淡剔透的眼瞳看向旁人时总是带着悲天悯人之意。好一个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这气质,仙人典范啊。
江素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从容不迫的站在李涯身后,直盯着这位国师。
“你如何看待修士与凡人之别?”
春水化寒冰之音,闻者皆是心中一暖。
“等等!他没开口!这人是用灵力成音!他的修为果真如此深厚!”
江素面上不显,心中警惕。
又是这个问题……这该怎么回答……她是疯又不是傻。
直接说“我江素就是看不起凡人,我江素就是觉得仙人就应高高在上,对这些人间破事避而远之。”恐怕他下一秒就一个光箭射过来把自己也钉石壁上当咸鱼了吧。
“要装起来了……卖过药的贩子,忽悠人,也不是不行!”
少女眼睛注视远处的黑暗,指甲扣进肉里,仿佛是深思熟虑后认真说道:
“可能你会不信,但我一直认为,修士不应与凡人划清界限,宗门不应避世隐居,所谓的不与世间牵扯因果更是……荒谬之论。”
已经入魔的张老郎中被钉在墙上,光箭上的禁制让他浑身都无法动弹。闻言睁大了双眼。
李涯亦是,他们生活在中都,最是清楚修士和凡人之间的天差地别。
十万凡人中才出一位修士。引灵气入体,是通天地之能,纵是王侯将相,权倾天下食邑万户,亦求不得长生。
中都是占了枢纽之地人和之利,有四方行商,修士往来。旁的城镇百姓们甚至一辈子都未必能见过一次修士。
这些仙君仙子挥手拂袖间便能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玉指上胡乱掐弄几下便能唤来彩火炼天融地,一枚灵丹更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
困于黄土之间为了三两碎银甘之如饴之人,缚于深宅之中为了安稳此生熬心动血之人,束于庙堂之高为了血脉氏族行刀尖险行之人,又如何去与这些御剑九霄的仙人相提并论。
江素板着脸,继续耐心解释:“修士禀天地灵气出生,开灵窍后可引天地灵气入体,哺育自身。成为所谓的仙人,仙君老爷。”
“天生比旁人多拿了这天地的东西,就要比旁人多承担这世间的责任,这也是各司其职,更是使命!”
她每每回忆原著中两位主角的成长之路,其实心中总会感慨万分。不仅是这本书的主角,旁的主人公也一样。
都是……倒霉蛋子!
虽然有什么金手指在身,修炼起来一日顶旁人十日,更是一探秘境奇珍异宝拿到手软,但哪个不是以命相博。
这个要逆天改命为人族搏一线生机,那个要绝情断爱孤身斩邪平天下。就连柳云清师兄,这般心思纯净,刚正不阿之人,都要被世人辱骂,最终成为自己一心要除掉的魔修。
他那时又该怎么办啊,白衣再不出尘,挽风剑再难出鞘。
注视深渊之人,入了深渊。斩断恶龙头颅之人,成了恶龙。
所谓的天道宠儿,又何尝不是天道选的苦命人。
江素觉得自己此时的情感十分到位,心下的狡黠无人知晓。
“我曾读过一本圣人之书,上面写的话我觉得甚为有理。”
“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如果脱离了百姓,我们修士又何尝不是无水之源!”
江素说到此处的声音,铿锵有力,振聋发聩。让三位修真界的本土人士,皆是一愣。
李涯此时如听僧人的偈语,恍惚间了悟大自在神通之力,半踏世间因果之殿。
张老郎中亦低声重复道:“无水之源……”
江素见状略有些满意,心中暗道这前世伟人之词,自然是经历了千辛万苦后得证的真理。
只见此时的她彻底摘下头上幂蓠,墨发松散,青衣俊逸,眼下浅淡的乌黑点缀着如玉的容颜,好似一根笔挺的竹立在这前路无光的山洞之中。
“再来谈及你方才说的医修和凡人郎中。”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由我看来,二者不过是各有各的行道法,殊途同归罢了。何有高低之分!”
少女之言惊天泣地,如天雷滚滚劈在几人心中。
张老郎中早在听到“誓愿普救含灵之苦”时,眼眶就已被泪水打湿,如今闻江素的殊途同归之言,更是不再压抑自己,任由清泪落下。
他也是医道中人啊。
这位耄耋老人,不再维持青年的身形,在石壁上抱头痛哭,涕泗横流。那哭声震天动地,在整个山洞中回音不断,如同子规哀鸣痛彻心扉。
江素神情淡然,半身亭亭立于黑暗与清冷月光下,光影交汇,天地相融。
年少风流可入画,自成风骨难笔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