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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婴儿啼哭从房中传出,大半夜里,两个守在房门外的男人激动得欢呼雀跃,顾不得浑身上下都被奔着火光而来的蚊虫咬得不成样子,喜悦的神情已经跃然于脸上。
“守耘啊,没想到我终于有个孩子了,你也要加把劲呀!”男子一面隔着门窗想要望见屋内的场景,一面拍了拍唐守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种事情急得来么?再说了,大哥你的孩子也算得上是我的孩子。”唐守耘笑着回应道。
彼时的唐守耘还未满脸胡茬,脸上还有些未曾褪去的稚气,但其健壮的身姿,虬劲交错的双臂,可并不像这张脸一样和善。
而唐守耘口中的大哥便是唐荟的父亲,唐守耕。
唐守耕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弟弟什么地方都好,不仅才貌双,一身武艺更是在族中无可匹敌,更不用说对蛊虫一道的造诣也是远胜自己,唯独一点不好,那就是对执掌一族毫无想法。
可以说,唐守耕能够坐上执浪族族长这个位置,有一半的功劳都来自唐守耘,没有他强势的武力镇压的话,自己这位置可没办法坐稳当。
就当两个男人放下心中担子,在屋外一边打着蚊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一个身穿苗服的年轻女子推开房门跑了出来,甚至跑时太过慌张,竟然忘了跨过门槛,直接摔在了地上。
不过还不等唐守耕去将其扶起,躺在地上的年轻女子便指着屋内的方向颤颤巍巍地说道:“夫人快不行了!”
唐守耕看见女子满手是血的样子,心中一股不妙之感油然而生,忙往屋内赶去。
唐守耘将女子扶起,问道:“夫人究竟怎么了?孩子不是已经哭了吗?”
“我不知道,原本夫人好好的,可是突然就开始流血了,无论如何都止不住,长老用了各种各样的止血草药和蛊虫都没用……”女子眼角的流水再也包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口中哽咽着断断续续说道。
年轻女子满是鲜血的双手紧紧抓住唐守耘的胳膊,尽管衣物之上沾染了不少脏污,但唐守耘并未有半点嫌弃,而是将这位女子放在门口的长凳之上,说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女子拿还算得上干净的手背不停地摸着眼泪,可很快她满脸都沾染上了污血,唐守耘是在看不下去了,于是便拿衣袖替她擦了擦脸。
唐守耘顺着敞开着的门看去,屋内只剩下微弱的婴儿啼哭声,除此之外便只剩下一片死寂。
这种时候唐守耘丝毫帮不上忙,只有默默地将屋门给关上,挡住蚊虫直接飞进屋内。
而在屋内,唐守耕半跪在奄奄一息的妻子身旁。
一旁站着一位老妪,怀中抱着刚出生的女婴。
“守耕,我为你生了一个女儿,你快去看看她像不像我?”妻子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就不行了。
唐守耕眼含热泪,轻轻揉着她的脸庞,强装镇定地说道:“我看过了,跟你一模一样,苗疆都没有比你们娘俩更漂亮的了。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妻子眼角滑落一滴泪,嘴角带笑地看着唐守耕。
过了良久,妻子都未曾动一下,不过眼角的泪水却滑落在地上。
唐守耕轻轻地合上了妻子的双眼,走到老妪身旁,结果她怀中的女婴。
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看见自己女儿的模样,果然真的跟妻子长得一模一样。
老妪苍老的嗓音突然传出:“族长,你看这先天蛊是否现在种在小姐体内?”
唐守耕回头望了一眼躺在床上气息已经断绝的妻子,而后又低头看向怀中的还在不停啼哭的女儿,眼神中满是慈爱。
可唐守耕越是如此,老妪脸上的神色愈发阴暗。
“族长大人,如今夫人辞世已经是无法挽回之事,还望族长大人以大局为重!”
唐守耕眼神凶狠地看了老妪一眼,后者瞬间便闭上了嘴,不敢再发一言。
“你怎么就跟你娘长得这么像呢?”唐守耕伸出手指往女婴头顶轻轻点了一点。
虽然还只是一个女婴,但却能看出一些眉眼根骨,在唐守耕眼中,她与自己的亡妻相貌别无二致。
原本还在啼哭个不停的女婴在唐守耕的手指伸去后,瞬间便止住了哭泣,一双漆黑的眼珠子溜溜地看向眼前之人。
唐守耕将女婴放回老妪怀中,再次跪倒在亡妻身旁,牵起她那逐渐冰凉的手,轻声细语道:“咱们的女儿跟你一模一样,我怕我以后看见她就会不自觉地想起你,你……你说我这样做对吗?”
唐守耕的双眼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一旁的老妪听见唐守耕这番话后,心中便明了了他是何意,手掌一抖,一只纯白色蛊虫瞬间出现在掌心之中,与女婴一同,仿佛刚刚出生一般,双眼懵懂地四处张望。
“族长大人,我可要种下这先天蛊了。”老妪在动手前再问了唐守耕一次,毕竟种下先天蛊这种事非同小可,一旦出现什么纰漏,这女婴的性命恐怕就会夭折了。
唐守耕摆了摆手,朝老妪递过去另一只蓝色蛊虫,说道:“把这只蛊虫与先天蛊一同对这孩子使用吧。”
“这……这是换皮蛊?”老妪接过蛊虫,在灯火的照耀之下,蓝光愈发明亮闪耀。
老妪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是这蛊虫使用起来痛苦无比,小姐她承受得了吗?”
唐守耕将脸轻轻贴在亡妻冰凉的手背上,说道:“这也是为了她好。”
唐守耕的眼神迷离,嘴唇微张,以老妪听不见的音量又说了一遍:“这也是为了我好。”
在得到族长大人的首肯后,原本还有些迟疑的老妪,此时心一横,直接将先天蛊放到女婴的胸膛之上。
并且将换皮蛊置于女婴的额头之上。
不过就在换皮蛊与女婴相碰的一瞬间,原本安静不吵闹的女婴瞬间大声啼哭起来。
过了片刻后,女婴的啼哭声逐渐转变为撕心裂肺的嚎啕声,闻者皆胆寒不已。
老妪只好将包裹着女婴的棉被一遍又一遍地缠绕上去,与其说是希望能稍微挡住女婴的哭声,更不如说是她根本不敢朝女婴看去。
饶是她这样一个见多识广的族中长老,也从未见过给婴儿使用这换皮蛊的人。
实在是使用这换皮蛊的过程太过痛苦,就算是那些爱美如命的女子,在使用这换皮蛊之前,也会思虑良多。
而唐守耕之所以要给自己刚刚出世的女儿用这等蛊虫,便是因为她与自己的亡妻实在是太过相像,若是给外人一看便能知道这是执浪族族长之女,恐怕等不到长大成人之际便会受到有心之人的觊觎。
屋中的烛火在女婴的嚎啕声中不停摇晃闪烁,似乎下一秒就要熄灭,不过火焰始终紧紧抓住着烛心,虽然晃动不止,但却并未被完抹灭。
许久,女婴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起来,不知是因为她哭得累了,再也没有力气再嚎啕了,还是因为她在痛苦中失去了知觉,亦或者已经在蛊虫的作用之下丢掉了性命。
老妪缓缓解开缠绕在女婴身上的棉被,不过她并未直接完揭开,而是伸出她那只干巴巴的手,朝棉被中摸去。
在她将手掌放在女婴的胸膛上,细细感受了一番后,发觉女婴的心脏还在跳动,尽管这跳动十分微弱,但却代表着一条鲜活的生命还存在着。
老妪布满皱纹的脸上,所有皱痕堆积在一块,满脸欣喜的样子,立马揭开了棉被。
被安稳包裹在棉被之中的女婴此时已经沉沉睡去了,浑身肌肤虽然谈不上光滑,但却比先前浑身是血的样子白皙了许多,同时圆圆的肚腹之上还躺着两只蛊虫,一蓝一白。
老妪将两只蛊虫从女婴身上拿开,呈到唐守耕身前,“先天蛊和换皮蛊都已经种植完成了,这是母蛊,日后等小姐成年后才能够使用。”
唐守耕点点头,这些事情他当然一清二楚,不过他却没有丝毫心情再理会这些事情,当即挥手让这老妪将自己的女儿给抱出去,无论如何,他还是想要再多和亡妻再多待一会。
唐守耕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何这样一个好好的活人说没就没了。
老妪刚准备推门而出,但却突然回头看向失魂落魄的唐守耕,问道:“你还没给这孩子取名字呢?”
唐守耕双眼空洞无神,神情呆滞木楞,片刻后脱口而出两字:“唐荟。”
其实这个名字他早就在心中酝酿了许久了,不过却始终没有机会提起而已。
老妪点了点头,将酣睡着的唐荟抱在怀中,推门而出。
而唐守耘早已在此等候许久了,他没有理会老妪的插手,直接想要将她怀中的唐荟一把抱过来。
但却被老妪用自己的身体给挡住了。
“二当家,你就不要添乱了,这照顾孩子的事情我比你更熟悉。”老妪压根不放心将孩子交给唐守耘。